辦理離婚手續的日子,距離預產期,僅僅剩下兩個月。
天氣已經轉冷,人們出門要穿厚重的棉衣,路念笙幾乎不出家門,就連吃飯都是為了孩子強打精神。
路家二老本來覺得離婚是一件好事,畢竟傅子遇這前前後後做的就不是人事兒,然而看路念笙這個樣子,他們十分擔憂,甚至想要請心理谘詢師來,可是路念笙態度很抗拒,最後沒辦法,就連以前他們不樂意看路念笙來往的朋友都叫到家裡來,隻為開導她。
於是蘇曉開始隔三差五地就往路家跑,回回去都是自言自語一樣和路念笙說上一大堆,然後看路念笙懨懨隨口敷衍一樣地應幾句。
路念笙總說:“蘇曉,你彆管我了,我很快就好了。”
但是總也不見好,隔了些天人還有些消瘦。
蘇曉和路家二老什麼好話都說儘了,最後蘇曉沒了主意,把傅承修拉了過去。
傅承修算是第一次去路家。
路家二老對於傅承修也不是沒有聽說過,從前心底裡是有些排斥的,以為會是一身痞子氣的紈絝,沒有想到,人來了,倒是儀表堂堂,還算謙和,該有的禮貌有,進門就打招呼,“伯父,伯母。”
路老爺子和何歡對視一眼,放下心來。
就怕跑進來的是一個暴發戶式的古惑仔。
路老爺子想起什麼來,多問了幾句話。
“你和念笙,聽說是還在北區的時候就認識的?”
傅承修點點頭,“那時候念笙還小,在梁家遭受家庭暴力,所以離家出走,就遇到我和蘇曉,我們算是一起長大的。”
路老爺子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摸著下巴,“還真是,你又是傅老爺子的孩子……”
路老爺子說話含蓄,傅承修倒是不介意,指出:“是私生子。”
路家二老一怔。
傅承修笑了一下,“大家都覺得我會很敏感,其實說出來也沒事,就是論事而已。”
何歡突然就有些感慨,“真是同人不同命,傅老爺子這也是造孽啊……”
造孽?
傅承修眸子微微眯起來。
誰說不是呢。
何歡對傅承修似乎也沒有那麼戒備了,說:“念笙那時候,真是多承蒙你們關照了,我們做父母的沒能幫上什麼忙,這孩子命苦……”
說著,難受起來,眼眶有點濕。
傅承修默了幾秒,“命苦是真的,她那時候在梁家,天天挨梁傑的打,伯父,伯母,也許你們會覺得我以前是個混混不務正業,就知道混吃混喝打架,可是那時候,念笙需要的,就是這樣一個後盾。”
路老爺子也愣住了。
路念笙在梁家的過去,其實路家二老一直算是沒有正視過,他們知道她過得不好,可是究竟不好到什麼程度,他們並不知曉,他們總覺得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糾結那些沒有意義,隻想著以後如何彌補路念笙,所以當時才會遂了路念笙的願,讓她嫁給傅子遇。
可是現在,聽到傅承修這樣說出來,他們心口還是痛。
自己的孩子在外麵受了這麼大的罪,哪個做父母的會不心疼?
何歡眼淚都流了出來,擦一把,“真是……我當時也是看念笙自己想要嫁給傅子遇,才順勢就讓他們結婚了,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要是早知道這樣,我當初一定攔著……”
路老爺子語氣有些沉,看向傅承修,“謝謝你過來看念笙。”
傅承修微微笑了一下,帶著蘇曉上樓去找路念笙。
路念笙整個人蜷縮在床上,像是沒有靈魂的破布娃娃,就那麼直勾勾看著窗外。
今天下了入冬以來第一場雪,外麵的雪花像是白色羽毛紛飛。
們被敲響,然後蘇曉和傅承修走進來,她聽見腳步聲,卻沒有動,甚至也沒有出聲。
蘇曉先繞過床到她跟前去,低頭看一眼她無神的雙眼,說:“念笙,大哥也來看你了。”
路念笙依然沒動,微微抬了一下眼皮。
傅承修走到蘇曉旁邊,也居高臨下看著她,“起來,帶你去個地方。”
路念笙維持原樣,“我不想出去……”
要怎麼麵對這個世界,她不知道。
也沒有眼淚,在民政局的那一天,眼淚似乎是流光了。
她很難過,她覺得她需要時間,可這世界這樣急促,不留給她一點喘息空間,所有人都指望她在和傅子遇離婚之後就能立馬興高采烈開始自己新的人生,可是她做不到。
周圍所有人,都希望她的悲傷可以壓縮,他們都無法容忍她的軟弱。
傅承修一把拉開她身上被子,她穿了一件珊瑚絨的睡衣,整個人看起來糟糕透頂,麵容蒼白而憔悴。
因為冷,她縮了一把,又去和傅承修搶被子。
傅承修乾脆將被子扔地上去,“你給我起來,不然我就抱著你出去。”
蘇曉趕緊勸,“念笙,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的脾氣,你就趕緊聽話起床吧!”
路念笙不願意,可是她知道,傅承修不是嚇唬她,所以她猶豫了幾秒,還是起身下床,然後去浴室換衣服。
趁著這個空兒,蘇曉問傅承修,“大哥,咱們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