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在路上給傅子遇做了個簡單筆錄,然後陪同傅子遇和徐媛抵達海邊。
搜救隊已經開工有一陣子了,路老爺子跟著船出海,傅子遇問了一下岸邊的工作人員。
目前還真打撈出一具屍體,不過不是路念笙,而是一名男性,屍體呈現巨人觀,腫脹不堪,麵目浮腫的十分嚴重,一時也不好辨認到底是誰。
警察和搜救隊商量了一下,便帶著傅子遇去看屍體,畢竟傅子遇見過幾個犯罪嫌疑人,他們寄望於傅子遇能夠為判定屍體身份提供一點有利信息。
海邊臨時搭建的搜救隊休息用板房旁邊,警察掀開屍體上麵覆著的一層白布,一股惡臭立馬迎麵撲來。
傅子遇整個人恍神,麵前的一幕太可怖——
地上那個腫成一團的人,他甚至無法和之前綁匪裡麵的任何一個對上號。
一陣生理性的惡心湧上來,他本來身體就不舒服,這會兒再也受不了,有人連忙遞過來紙袋讓他吐。
傅子遇吐了個天昏地暗,轉身幾乎逃難一般跑遠了些。
扶住了海邊一棵樹,他頭重腳輕,一陣劇烈的眩暈。
他聽見徐媛驚慌的叫聲,聽見海浪的聲音,海風嗚嗚的像是在哭,他難受極了。
那種難受不光是生理的,從骨頭裡麵,從靈魂深處,一種不著邊際的黑暗在蔓延擴散。
那屍體令他想起路念笙。
她墜入海中是同一時間,現在會是什麼樣子?他不敢想。
他想她的容顏,他在腦海中努力描畫她的眉眼,她有一張那樣年輕好看的臉,他沒辦法想象她了無生氣容顏儘毀躺在那裡,他沒辦法接受。
這兩天也沒吃多少東西,那一陣陣的反胃和惡心讓他很快隻剩下乾嘔,間或有一兩口胃液膽汁吐出來,眼圈一片紅,徐媛在旁邊,著急地撫他的背,“子遇,要不咱們趕緊回醫院吧?”
他乾嘔了一陣子,好久,才緩過一口氣來。
徐媛又繼續勸他回醫院,自然是勸不動,兩個人在海邊站著,茫然地望著遠處海麵上的搜救船。
傅子遇問了幾個搜救隊員,口徑是一致的,現在搜救隊已經認定路念笙死亡,目前的重心在於打撈剩下的三具屍體。
但是這個打撈,就是大海撈針,大家都不抱太大希望。
傅子遇已經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覺,好像是過度的悲傷導致他已經麻木,他的心裡是空的,絕望和荒蕪在蔓延,什麼東西仿佛空氣或者水,從身體裡麵迅速流失。
一切都不真實。
他好像活在一個噩夢裡麵,眼前的一幕幕都是虛浮的,朦朧的,而他整個人是恍惚的。
怎麼能相信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沒有了,而且那不是彆人,是路念笙!
是他曾經最親近的人,也是這世上對他而言最特彆的人,他此生最刻骨的愛戀都給了她,最深切的恨也給了她。
痛和喜,他的天堂和地獄,都是她給予。
要他怎麼去接受,她不在了。
中午的時候搜救隊收隊,路老爺子也隨搜救船回來,下船便見傅子遇站在那裡,一言不發癡癡呆呆的模樣,看著海。
他冷哼了一聲,“怎麼,良心不安了?”
傅子遇像是才回神,麵色蒼白沒有說話。
路老爺子說:“搜救隊剛才已經宣布了,搜救到此徹底結束了。”
傅子遇一怔,“可還沒找到念笙……”
“找不到了,”路老爺子說:“已經過去多少個小時?你看過找到的那具屍體嗎?你能想象念笙變成那個樣子嗎?”
這話刺的傅子遇說不出話來。
“念笙流落在外多少年,那麼小被人掉包……”路老爺子說著說著情緒就激動起來,“如果不是梁佳茗,她怎麼會過成這樣?受了那麼多年的罪,好不容易回來,卻因為你和梁佳茗最後送了命!”
一旁的徐媛著急了,“話不能這麼說,你罵梁佳茗是無所謂,可是子遇也是被人騙了啊!”
路老爺子瞥她一眼,根本沒有理會,沉了口氣,最後撇給傅子遇一句話,“傅子遇,念笙是你害死的,你這輩子,給我記住了。”
“哎,你這人怎麼不講理呢,這怎麼就賴到子遇身上了……”徐媛還在嚷嚷,見路老爺子轉身要走,氣的喊起來,“我們子遇也是被梁佳茗那個賤人給騙了啊!”
徐媛還在罵罵咧咧,傅子遇聽的很模糊,視線直勾勾,又往大海去。
搜救隊要收隊了。
這代表,所有人真的都已經默認路念笙已經死了,包括路老爺子,而且就連屍體也不願意找了。
他發愣好一陣子,直至徐媛拉他手臂,“子遇,搜救隊都要收隊了,我們也回醫院去吧,啊?”
那語氣,活脫脫像是哄小孩。
他怔了幾秒,撥開徐媛的手,轉身就往搜救隊在海邊臨時搭建的休息板房走去,徐媛氣的跺腳,但終究還是不放心,也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