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媽,你兒子的手藝沒問題,肯定能通過試工,要是我不回來,自行車怎麼回來,我爸每天還要用。”
強子執意不肯騎父親的自行車,因為父親在縣城乾建築工,每天要往返七八公裡,沒有自行車的話極不方便。
“怪不得你起這麼早,那行吧,路上小心點,要是通過試工的話好好乾,咱們是農民,什麼苦吃不得,乾活也彆矯情,力氣嗎,省著也不能當錢花……”
龐媽在一旁絮叨著,也許那個年代大多數農家人都是這麼認為的,一生麵朝黃土背朝天,終日勞碌,哪份與生俱來的樸實始終不改。
“放心吧媽,你兒子不是偷奸耍滑的性格,部隊鍛煉了我四五年,什麼苦都能吃的下,我聽說那些廠子都有禮拜天,休息的時候我再回來看你和爸。”
“哥……你這就要走了?”
這時,一個睡眼惺忪的半大小子出現在廈房門口(關中地區農村一種半邊蓋的房子,大多是土木結構)。
這是強子的弟弟……龐小強,今年十五歲,正在上初三,昨晚硬是拉著哥哥聊了大半夜軍旅生活。
“嗯……我去縣城試工,今晚可能不回來了,你在家多長點眼色,能乾啥活就幫媽乾點,彆整天想著玩,把心思用在學習上,不要像你哥一樣沒文化,到部隊上也是個戳鍋底的。”
“知道了哥,戳鍋底也沒什麼不好,起碼能吃好喝好,還不用上學,我最煩的就是上學了!”
小強低聲嘀咕,說實在的,他也不是讀書的那塊料,整天就想著逃學曠課了。
“你這瓜蛋,就是不讓媽省心,多學學你哥!”
龐媽寵溺的拍了拍弟弟的頭,然後看著強子:“兒子,出門在外跟人打交道要和和氣氣的,咱不想著占便宜,也吃不了虧……”
在母親的絮叨中,強子背起背包走出大門,天色未亮就出了村子,大踏步向南而去,縣城就在南邊的山腳下。
出了村子後,他把背包往背後一丟,開始跑步前進,從軍的五年裡,每天跑步練軍體拳已經養成了習慣,眼下絕對算是輕裝上陣,因為在部隊的時候,都是負重越野。
半個小時後,天色已經大亮,強子也已經跑到縣城了,往華中的話要繼續向東兩公裡,哪裡是驪山的東段,山體並不高聳,植被卻異常鬱鬱蔥蔥,不過都是村民栽種的石榴以及火晶柿子,這玩意算是當地農民的支柱產業。
此刻路邊原本的甜食店已經開門,作為小縣城有數的國營賣熟食的飯店,它的前身隻是賣油條醪糟等甜食的,記得以前一根油條八分錢,一碗雞蛋醪糟好像也是八分,早點花個兩三毛錢就能吃的肚子溜圓,灌個水飽。
不過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原本單一的甜食店早就經營不下去了,國營的飯店轉包給了個體戶,現在的早餐多了許多花色品種,豆腐腦、蔥花餅、胡辣湯、時辰包子、丸子湯等等,不過可能是甜食店的名字早就深入人心,原本的牌子並沒有被取代。
看了一眼天色,強子覺得時間尚早,於是走到甜食店臨街的桌子坐下,隨便要了四個包子和一碗豆腐腦吃了起來。
放眼望去,小城的街道一眼就能望到頭,早上賣早點的也並不多,除了甜食店這一家,再就是最南邊靠近華清池的某酒樓了,這是一家專門接待遊客的餐飲店,許是旅遊業並不十分景氣的原因,這種在當時算是高檔的酒店也做起了早點生意。
“老板結賬。”
在部隊養成的習慣,強子吃飯速度很快,沒幾分鐘就消滅了四個包子和一碗豆腐腦,用桌子上的衛生紙擦了擦嘴讓老板結賬。
“來了……這麼快就吃完了,一共一塊錢,所有東西都是兩毛。”
老板是個看著非常油膩的大叔,一件白色大褂已經快成了灰黑色,油光錚亮的,估計從穿上就沒洗過。
強子放下一塊錢起身問道:“大叔,現在幾點了?”
大叔看了店裡一眼:“七點差一刻。”
“哦……華中一般幾點鐘開門?”
“差不多七點吧,一般學校差不多都這個點!”
龐爸說過,那個校辦工廠就在學校大門裡邊,可以直接進去,在廠門口等著開門,然後找一個姓李的老廚子就行了。
華中強子雖然沒有進過,但是卻知道地方,因為時間還早,所以就一路溜達著往學校走去,幾年沒有回來,這小縣城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
大約半個小時就來到學校門口,一個看門的老頭叫住他,那時候並沒有什麼保安公司,有些學校便隨便招聘幾個老頭看門,隻要是認生麵孔就行了。
“等等小子,你是乾嘛的?”
“哦,大爺,我是來華淩公司應聘的。”
強子很有禮貌的回答。
“應聘……那是什麼意思?”
老頭顯然沒弄明白應聘是啥意思,強子認真的看了他一眼,突然有點想笑,這老頭滿嘴怕是都沒有幾顆牙,這樣的人能夠充當保安或者門衛,恐怕也是某個校領導的鄉下親戚吧!
“華淩公司招人,我是來試工的!”
“哦……華淩公司招人,我咋不知道……進去吧,進門右拐,那一排兩層樓房就是。”
老頭並沒有多說什麼,擺了擺手讓強子進去,架勢跟轟蒼蠅似的。
一排兩層的磚木結構小樓,原來應該是教職工的宿舍,現在被當做華淩公司的辦公區,後邊一個空院子有數間廠房,應該就是生產車間了。
這看著其實就是大一點的土作坊,叫做公司恐怕就是為了聽起來洋氣,因為那個年代一切都透著土氣,對當地農村人來說,聽得最多的就是什麼供銷社、農機站、糧油站、能叫做公司就顯得高大上不少。
現在時間不到,辦公區並沒有什麼人出入,強子站在寫著餐廳字樣的房間門口打量,看樣子也是幾間宿舍打通做的食堂,一切都透著簡陋。
無聊的他從褲兜裡摸出一盒鐘樓牌香煙來,這玩意當時賣一塊一毛錢一盒,不算便宜,大多數農村人隻能抽的起大雁塔或者寶城,也就是兩三毛的價格,再差的就是羊群,當時應該是九分或者一毛錢一盒。
看了看煙盒的包裝,從上邊撕開錫紙,露出一個小洞,目的是每次隻能抽出一兩根來,這是學彆人的樣子做的,因為他自己並不太會抽煙。
買這玩意就是為了裝門麵,給其他陌生人遞煙,出門辦事,這樣做會方便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