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默默聽著,當初明政府拿不出錢。
就是這些名目繁多、花樣百出的手段!
把老百姓逼得沒有活路。
所以,才會有農民起義。
攤丁入畝看起來對賈家沒有什麼大影響。
因為賈家的莊屯是爵位繼承,本來就不用交稅!
但是。
賈府不可能沒有林浩所說的事情。
地主階級的奢侈本性,是磨滅不掉的。
賈赦搪塞道:“我們府上是有過飛灑、詭寄的事情。
但是西城都察院早已處理,莊屯保留下來!
該交稅的,一律清理出去了........
沒有違法之處,林主事也是琮哥兒同年。
還請多多斡旋呐,主事大人可能不知道。
我們家下不比往年了!
一是飛灑詭寄的土地清理出去。
二是有些莊屯的奴才,公然帶土地投靠達官顯貴.......”
賈府財政的入不敷出。
真實原因是錯綜複雜的,就說奴才轉移土地!
可能是私人恩怨,也可能是以為苗頭不對。
賈府不能長久。
而且收入還要會經營,前幾年不就下冰雹了。
再加上朝廷彌補虧空的大勢,衰落無法避免。
賈政汗顏,這些事他從來不知道。
林浩擺手:“慢慢說,丁是丁卯是卯。
本官是接管浙江清吏司的,因為工部要銀。
上書皇上重新清查,得知貴府大房還有五百畝土地.......”
這就是賈琮的意思。
以他的名義收土地,偷稅漏稅。
這種事他不乾,現在正是進身之期。
要麼就交稅,要麼就不要土地!
賈琮的態度很明朗。
林浩不卑不亢:“今日公事公辦,咱們不談交情。
本官是奉皇命而來,王統製病逝。
在朝廷的說話之人,僅限本官同年賈修撰。
不妨聽聽他的看法?”
賈琮坐在賈政下首,起身道:“父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兒子身為翰林院修撰,深受皇恩。
見父親有錯不能勸諫,是為不孝。
除不用交稅的莊屯之外,代收土地。
隱瞞朝廷,身為人臣,是為不忠。
君父人臣,以社稷百姓為要!
咱們賈家若是重蹈覆轍,把收來土地的該交稅收。
飛灑到平民身上,是為不仁。
林主事與孩兒是同年、同盟。
但此事更不應該互相勾結,若是這樣。
反而陷林主事於君父與同盟的兩難之間,兒子又如何自處?
是為不義!父親若有這樣不仁不義。
不忠不孝之徒,又如何自處?”
“說得好!”
賈政拍案叫絕,心想這個侄兒不愧是狀元出身!
果然言辭犀利,一通話直把賈赦反駁得啞口無言。
賈琮稍一猶豫、提袍下跪:“還請父親三思。”
林浩揉揉眼圈,他覺得很榮幸,有這樣的盟主。
蘭陵盟何愁不發展壯大?
盟主此舉。
第一,保全自己名聲,不給人把柄。
第二,也不讓他難堪,公私分明。
如果賈琮隻是一個以個人利益為中心的小人之徒。
說實話。
那麼蘭陵盟盟主的位置,他不配!
丁醜四君子,他也不配。
林浩肅然起敬。
賈赦原本不想同意的,這是一條財路。
今年五百畝,來日賈琮官做大了。
他就可以收幾千畝、幾萬畝,豈不財源滾滾?
無憂無慮?
但是賈琮這番話太刺激他了。
讓他第一次明白這個小兒子的難處。
賈赦沉吟不語、臉色陰晴不定。
“你先起來,為父沒有苛責我兒的意思。
倘若你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
那我成了什麼?”
聽這話有所鬆動。
賈政拈須勸道:“大哥,琮哥兒這麼做沒有錯。
合情合理合法!目今正是多事之秋。
族中唯有琮哥兒一枝獨秀,可謂步步驚心。
危如累卵,不能再給人抓把柄了!
否則......重蹈甄家之禍,不遠了。”
賈政一方麵是迂腐,忠君思想根深蒂固。
一方麵是他幾年前就有預感,意識到可能會沒落!
但卻光說不練,束手無策而已。
賈赦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林浩可是奉皇命而來,隻能守著莊屯過日子了。
不過想想。
琮哥兒最會賺錢,少不了孝敬他的。
就是這樣。
他也一臉頹然:“既然如此,主事大人自己去查歸戶部吧。”
~~~~~
小廝打人還是有輕重,不敢下死手。
加之周瑞家的護住頭臉,隻是身上、胳膊有血痕!
把體麵的衣服凝固在皮膚上,周瑞家的聲淚俱下。
“太太,你要為我做主啊!
琮三爺不歸帳便不歸賬,何苦拿我撒氣泄憤?
他分明是不把太太放進眼裡!”
此番挑撥離間果有效用。
王夫人看到自己的親信陪房傷痕累累,頭發散亂。
且此事已經傳開了,她還有什麼臉麵?
王夫人勃然大怒,一拍桌子:“他究竟想要乾什麼?”
氣得胸脯劇烈起伏。
為著討好太太。
王熙鳳眼眸一轉:“回老太太是不能的了,那些下人必會揣度!
說是太太覬覦琮兒錢財,給人口舌。
太太隻能在年節上當麵問他,為何打人?”
本質上是王夫人虛偽貪婪,不歸族長。
反而要歸她的賬房,給賈琮抓住了這一點。
王夫人想通透了,冷哼道:“鳳丫頭,這不都是你出的餿主意?
到時老太太若問,你自己去說!”
王夫人當即甩鍋。
王熙鳳一愣,忽然委屈地不說話了!
淚珠兒在鳳眸裡麵打轉,這就是她煞費苦心討好的人。
一旦有事,那種嘴臉就暴露出來了。
周瑞家的察言觀色,原來太太都沒有計策。
賈琮厲害到這個地步了麼?
她當眾被打,是臉麵全無了!
以後如何不被人取笑譏諷?
不禁對賈琮又恨又怕。
........
“好!這才是我調教出來的好兒子。”
邢夫人揚起頭顱,能聽到王夫人吃癟,當真是快意。
王善保家的潑冷水:“不過,琮三爺叫戶部的一位主事大人來。
把收來的土地清理出去,歸為戶部的黃冊了.......”
丈夫少了一份貪墨,王善保家的怎能甘心。
邢夫人也是不快活,陪房收進來的銀子。
她經手能克扣一道的!
但是賈琮今非昔比,翰林修撰。
親王講官,名傳天下!
一臉肉疼的邢夫人故作不在意。
“不妨事,琮哥兒科舉為官處事應變、出書賺錢結交貴人!
樣樣精通,寶玉早被比下去了,我這不會短缺的。”
主要是婦道人家的爭閒氣占了上風!
在反擊王夫人上麵,她與兒子是同盟。
至於陪房的利益損失,她不考慮,擔憂道。
“琮哥兒平步青雲,那時我誰也不靠。
不是不想靠,而是靠不住。
賈璉哪裡有進來的錢!
他媳婦更是一個吃裡扒外的!
隻手遮天、威名赫赫,靠得住的也隻有琮哥兒......”
王善保家的雖是不甘,卻也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