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掌燈時分了。
賈琮連忙進廂房,叫晴雯拿一件不輯邊的斬衰麻布孝衣。
晴雯臉色古怪:“黑天抹地的,穿什麼孝衣?
還是斬衰?”
難道是大老爺或者大太太死了不成?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是個老師!
彆囉嗦了,快點找。”
賈琮沒心情跟她解釋那麼多,催促道。
雖然料到秦業已是行將就木之人,大限不遠!
卻想不到死得這樣巧,一時有些感慨和悲傷。
晴雯翻箱倒櫃地找,香菱、小紅也來幫忙。
賈琮出去書房接待秦鐘,匪鑒閣在內院!
是內書房。
他倒覺得這裡待客十分不便,畢竟內眷就在院子。
像賈政設個外書房多好。
此時事急也計較不了許多。
賈琮道:“鯨卿,我跟你一塊過去。”
“掌燈時分,都宵禁了,怕你晦氣......”
秦鐘已是十六的年齡,成熟不少。
白淨的臉上,淚痕猶在。
賈琮搖搖頭,輕歎:“我不忌諱什麼病房靈房產房,六年科場座師甚多!
可真正能得到學習的,唯秦先生一人。
可惜我官務在身,不能像你一樣守孝三年.......”
秦鐘潸然淚下,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賈琮本想問他是找個寺廟停靈,還是扶柩歸鄉!
但看他這個樣子,也不好問了。
這時賈迎春又帶了兩匹緞子進來,原是來看弟弟。
他不日就要離家了,書房外聽到陌生男聲,就不進去!
恰逢他們出來。
秦鐘看著這個千金小姐愣了半晌。
迎春天生帶一股柔和溫軟,腮凝新荔。
鼻膩鵝脂,這種性子美態實屬求婚良人。
但她見到外姓男子,先是遠遠看了一眼。
這秦鐘的俊俏比起寶玉猶有過之,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才趕忙轉身進堂屋了。
賈琮裝作看不見,等穿好孝服,兩人就騎了馬出門。
“再有幾日我就要走,近來諸事繁多,恐怕無暇他顧。
祭奠的也不過寥寥幾位同僚,我就趁今晚磕個頭。
喪事呢要你主擔,能忙得過來嗎?”
“有姐姐和秦管家在,一個主內,一個主外大體還行。
我想著扶靈南下,落葉歸根!
畢竟三年孝期,科舉也無緣了......”
出來行了一段,秦鐘的臉色才好看一些。
賈琮對此也無奈,雖然名義上的三年孝期!
實際隻需要二十七個月。
但是耽誤秦鐘科考是肯定的,無法反抗,隻能妥協。
他又問道:“秦師姐沒訂親?”
秦鐘看了他一眼,搖頭:“沒呢,媒人倒是來過幾次,不合心意!
可能她也無意再嫁了罷,沒有訂下.......”
賈琮一路默然。
等到了秦府,從門口一路掛了白紙燈到正寢!
銘旌條幅等物還沒置辦。
家中也僅有秦通、瑞珠、寶珠幾人忙活而已!
進了穿堂。
秦鐘有些不好意思道:“景之,我兩個遠房嬸娘在客廳。
早幾天父親病重就過來了!
姐姐還在哭靈,你先過去......”
賈琮聞言點頭,微抬頭仰視,京城夜色蒼茫。
模糊能見朝陽門那邊的下旬月,宛如一個彎鉤,平放在樹梢上!
賈琮記得上次親曆喪事還是揚州那邊的林如海。
正寢裡麵,隻設了香案!
靈柩圍了白布,都說女要俏,一身孝。
秦可卿正跪在案前燒紙,一身素白、銀器。
腰也用白色帶圈起,單看背影就是一個美人。
餘光看到右側有人進來上香,起初還以為是秦鐘!
沒太注意,又看到那人跪下來磕了三個頭。
等他抬起麵容。
秦可卿的纖手忽然停在盆邊,愣了好大的片刻。
“是師弟來了。”
語氣有些冷漠、冷淡,和她往常平易近人的態度不一樣!
賈琮也以為隻是她傷感於養父死亡之故。
“師姐節哀,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
昔日莊子喪妻,還彈琴大樂。
秦老師這是超脫到西天極樂了,女兒安詳,子嗣蔭官。
他必能長眠於地下。”
秦可卿低頭繼續燒紙,不說話。
門外邊瑞珠來請他出去喝茶,這丫頭也是恨恨的!
仿佛賈琮和她有仇。
賈琮邊走邊訕訕道:“瑞珠,我沒得罪過你吧?”
“哎呀,彆說這話,誰敢讓大名鼎鼎的三省巡按得罪?
巡按老爺喝完茶,快些走吧!
畢竟這兒晦氣,不定玷汙了你將做新郎官的喜氣兒。”
寶珠遞上茶就趕人,倒是瑞珠不說話,使了個眼色!
秦可卿從正寢出來到耳房,兩丫頭才退了。
賈琮喵了眼客廳。
他記得原著裡麵,秦家兩個遠房嬸娘來接收家產的。
那是因為秦家三人都死光了,此時秦鐘還在。
秦可卿也是聰明人,又有他這個狀元徒弟。
應該不至於出問題。
他純當聽不見丫頭趕人,厚著臉皮進耳房,坐下!
秦可卿也不上茶。
賈琮仔細想了半天,訥訥道:“那個........師姐是在生我的氣?”
“不敢。”
秦可卿言簡意賅,咬了咬嘴唇。
“你有什麼錯呢?”
賈琮坦誠道:“當初我也想過和師姐.......或者說和你相守。
後來才覺得這不可能,我也不知道.......”
“彆說了........”
秦可卿伸出手指擋住,淚如泉湧。
“這怎麼能怪你,我也不怪你,這都是我的命!
我原本想,我們就這樣好了,彼此疏遠一些。
不連累你,也不連累我,可你偏偏要說出來.......
師弟是讀了聖賢書過來的人!”
賈琮心裡微微痛了一下,但又恢複鎮定。
“是啊,這世上最大的不是皇帝。
而是孔子.......”
“先不說那些,等回南方了,我會去看你......”
賈琮話還沒說完,就感覺溫香軟玉在懷。
秦可卿的年紀比王熙鳳小,如果說那幾年還是輕熟。
現在卻是成熟了!
即便穿孝服的時候不施粉黛,亦是芳香撲麵。
那嫋娜的腰肢更令人迷醉。
月影稍移,兩人不知何時吻上!
賈琮扯開了秦可卿右肩的孝服,露出一片雪白香肩和若隱若現的抹胸。
許久。
秦可卿才推開他,慌亂地整理著裝頭發。
“師弟,現在不行,行程要緊。
何況大婚在即.......你快回去罷!”
賈琮食髓知味地舔舔嘴巴,雖然不清楚她為何轉變心意。
但也明白今晚不能發生什麼了!
說了幾句貼心話兒才告彆,女人的心思就是這般捉摸不定。
有時候她們要的不是甜言蜜語,而是真誠!
秦可卿得釋心懷,彆提心裡多快活。
賈琮趕回西城,天又晚了幾分。
到園子後門,被秦可卿挑起的沸騰血液。
才平息不久,又升騰上來!
同時。
賈琮腦子裡竄出了一張仙女兒似得麵孔。
有一段時日不見林妹妹,他心裡也想得緊。
這些該死的德繁文縟節,當真害人!
特彆是一想到,剛成親後就得離家南下。
這種難言的情緒,更是讓賈琮激動與愧疚。
心中思戀與欲望混同一起,衝擊著賈琮的大腦神經。
反正大婚在即,也沒幾日光景了。
有些話,也需要提前與黛玉說道一下。
不然。
新婚燕爾就離了家,徒惹得小仙妻生氣。
思慮半響,賈琮索性進了大觀園後門。
瀟湘館離後門有一段距離,守門的張媽本不想開門。
但聽見是賈琮,隻得開了!
一路過了幾道朱欄折帶板橋,穿過綠林。
紫鵑開了門。
進瀟湘館臥室。
林黛玉點了燈,又驚又喜地道。
“三哥哥怎麼過來了?”
賈琮摸了摸鼻子,胡亂扯道:“林妹妹,我得了個重症。
唯有你能救.......”
“病了?”
黛玉吃驚不小,體貼地在賈琮身上亂摸,驚慌失措道。
“在哪兒呢?”
賈琮嘿嘿一笑,直接把她的手放在心口處。
“林妹妹在這裡呢!得了心病。”
“呀,三哥哥!”
林黛玉登時又羞又惱,瞬間明白賈琮是在捉弄自己。
頓時氣的扭過身不再搭理他,原本賈琮能偷偷過來。
她很高興,也不問其緣由,這就是二人之間的默契。
誰想,這人剛見麵就不正經!
心知玩笑開大了,賈琮輕咳一聲。
厚臉皮上前挨著床沿坐下。
摟過黛玉香肩,輕聲哄起來。
“林妹妹,你我即將是夫妻!
一生一世,白頭到老的那種。
莫非你日後還不準夫君碰你?”
聽著男兒話裡話外的夫妻、夫君、一生,幾個關鍵詞。
林黛玉小腦袋恍惚,自覺地靠在他懷裡,低聲細語。
“那你.......也不能這般戲弄我。”
語氣軟糯糯的,夾帶著幾分羞惱。
明顯剛才拿自己生病開玩笑,當真嚇壞她了。
賈琮心知如此,索性換了個話題聊。
互相傾訴情腸,隻是說著說著就歪曲了方向。
不管是人類,亦或者其他動物!
大自然中,最能簡單直白表述出情感的。
便是最原始的親密接觸。
這段時間林黛玉一直在關注跟賈琮相關的事。
前兒宮裡來旨意,她叫紫鵑去打聽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