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麵又拾起炕桌上的宣紙瞧看,隻見宣紙上寫著一首墨跡未乾的詩詞,字體還算入眼,但這首詩卻是怪怪的。
她不由蹙起蛾眉,輕聲念道:“亂草叢中一老翁,住行都在半空中。
一生不吃陰陽飯,閻王造死他造生!”
“這……是你作的?”賈迎春瞪大眼睛看向琮弟。
賈琮聞言望去不自覺的老臉一紅,麵露正色道:“那些是小弟平日裡隨便寫得廢稿,主以練字為重。”
“嗯,琮弟能有此讀書的心性,自是極好的。”
賈迎春並沒有多想,繼續追問道:“琮弟今兒可向大老爺、大太太請過安?”
賈琮張了張嘴正欲解釋,旁邊的青兒卻率先搶過話:“大老爺得知爺病了幾日。
便免了他的安,不過起色之後,爺的倒是性子轉變了些。”
賈迎春頷首:“琮弟確實變了呢。”
一旁的司琪嘴角微抽,暗暗道:“這何止是變了,簡直就是換了個人!”
“年初節時,老太太吩咐人散錢,你得了麼?”賈迎春繼續問青兒。
“我們也得了,但大太太說...既然有了年節錢那就當作是月例了,所以爺上個月的月例銀子,並沒有……”
青兒自顧說著,眸光卻忽然瞥見自家爺麵無表情的臉色,遂連忙閉上了嘴,接著便乖乖退在一邊。
司棋和賈迎春對視了一眼,微微暗歎了口氣。
大太太邢夫人是“賈赦”的續弦,雖入門十年有餘,膝下卻並無子嗣。
同時她亦是賈璉/賈迎春/賈琮兄姐弟三人名義上的嫡母。
平時隻求麵子上過得去就行,哪裡會真心對他們好。
不暗中克扣月例銀子,那便已經知足了。
而且邢夫人娘家不像王熙鳳娘家那麼有勢力,所以為人最是吝嗇刻薄,小雞肚腸。
邢夫人的情況和東府珍大奶奶尤氏有些相似,二人都是後來的填房夫人。
二者亦是對丈夫百般忍讓,當然她們也有所不同。
尤氏就比邢夫人更會做人,至少對待家裡人不會吝嗇。
“姐姐勿需憂心,小弟吃穿不愁的,又不缺那幾個銀錢使,都是丫頭們亂嚼舌根。”
賈琮說著有意無意的看了青兒一眼。
青兒見狀立刻便慌了,愈發地低下頭去,再不敢說話。
“嗯。”
賈迎春並沒有追問下去,翻了翻案卓上的書本問道:“姐姐記得琮弟的蒙學都似乎沒有讀熟。
怎如今就開始讀起《四書集注》了?”
“二姐姐有所不知,塾裡太爺講的那些蒙學書本,我其實早已經讀通了。”
賈琮說完頓了頓,又道:“況且,我常聽府上的清客相公們說,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即使是那些山野鄉鎮。
也有十幾歲的人會作一手八股文起講的,我堂堂國公府門第,四書不讀,五經不通,豈不慚愧?”
賈琮一番話說的浩然正氣,陽剛自信。
賈迎春一時聽得愣住了,司棋則是眨巴著小眼睛在他身上四處亂瞧,仿佛似要從他身上瞧出個花樣來。
賈迎春微搖螓首,有些好笑道:“姐姐的意思……你原本不是愛跟環哥兒他們胡鬨麼?
怎滴這會子卻變得通情達理、喜讀詩書?姐姐著實不解。”
原來是這個意思。
賈琮輕咳一聲摸了摸鼻子,將準備好的說辭徐徐道出:“弟做了個顛覆人生的噩夢。
驚醒之後,便覺不能辜負這樣的家世,更不能辜負姐姐的心。”
賈琮一臉認真的說完,便接過青兒遞上來的參湯,用勺子小口喝著。
眼前的少女,對原主這個弟弟確實不錯。
原著裡賈琮就是個沒有地位,不受待見的小透明。
甚至連台詞都沒有一句,前不久重生過來後。
通過原主的記憶,賈琮才知道整個上千人的國公府裡。
隻有這個庶出姐姐,一直在真心關照著自己。
所以他最後那句話,也的確是發自內心。
賈迎春聞言怔住了,久久低眉不語。
可一旁的司棋卻看得明確,自家姑娘的唇角一直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