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晚霞的照耀下,也被染上了一層金橙的光暈。
永定河是桑乾河與洋河彙流,攜帶著泥沙。
淤積在平原緩衝地帶,致使河床增高,從而引發水災。
徒步南行幾裡,搭起來的帳篷外。
上千服役民眾,病懨懨地或坐或臥。
人人麵黃肌瘦、營養不良。
賈琮駐足俯視縷堤以內,河道縮窄。
泥黃河水衝刷乾淨泥沙,被分引三道後再合流。
就是這麼一個束水攻沙的理論,先輩也是辛苦付出無數實踐才成功。
古人治河更有好幾派,有的無為而治順應自然。
有的移民躲禍,有的堵,有的疏。
甚至有政見不合而彼此打擊的.......
最終受苦受累的,都是百姓。
減水壩是修在遙堤之上。
層層分擔壓力而避免遙堤潰決,可惜此地未能實行。
賈琮找到秦業與山子野等人交談著。
劉華也顧不得縣令儀仗,站在高坡與賈琮心有靈犀地互看一眼。
秦業眉頭一皺,不明白他們二人賣什麼關子。
那些河工領事、裡甲排在前頭。
羅文赫然在列,劉知縣登高一呼:“列位父老鄉親,天恩眷顧。
皇恩浩蕩,本縣河務即將完工......”
洋洋灑灑說了一通,父老鄉親們昏昏欲睡。
劉華最後結尾道:“澇難雖平,但我等萬不能忘天恩神明,今日。
本縣請了孝子周六合恭請河神大人,聆聽河神的指示。”
話音剛落
周六合身穿水田衣走向土坡對麵的沿岸木架高台。
眾人頓時精神振奮:“這是周家的大孝子啊!這人我知道.......他跟我是鄰居。”
“對對,我還聽說他被神仙傳過法術的......”
“肅靜!恭請河神,諸位務必虔誠!”
縣丞發話完,識趣地退在縣令身後。
上千的人群頓時安靜了,他們相信,這世上是有河神的!
這劉華想要搞什麼?
羅文等幾位貪汙的河工領事,互相對視了一眼,各自右眼皮吧嗒吧嗒直跳。
秦業靜靜瞧著賈琮,賈琮眼觀鼻,鼻觀心。
老僧入定一般,一副與我無關的架勢。
民眾猶如虔誠的穆斯林,靜默祈禱,這是對鬼神由衷敬畏。
一切自然災害,他們都寧願相信,是神明降下的懲罰。
一旦神明為此要求什麼,他們也會不遺餘力。
讀書做官的士人,有的信。
有的是不以為然,不屑一顧......就是如此,
他們也知道民眾吃這一套,像賈雨村判案。
葫蘆僧便攛掇扶鸞請仙,同樣也是一種封建迷信。
遠遠的一條官道,幾輛馬車靜靜地停在路旁的平地上。
仆人和奴才忙碌著在青草地上鋪開柔軟的毛毯。
天空湛藍,空氣清新,微風拂麵,帶來陣陣清爽。
羅奇才頭戴方巾,身穿綢衫,腰掛玉佩。
優雅地跪坐毛毯,拾起美酒,向對麵遙敬一杯。
與他對坐的是兩名少年,麵白如玉。
祁玉道:“羅師兄,劉縣令後麵那位,就是師兄所說的公府賈景之?”
“不錯,來年童試,爾等互為敵對,論神童之名。
你們二人更在他之上.......不過這賈琮很聰穎,連縣尊都采用了他的治河之策。”
羅奇才禮賢下士,為兩人斟酒。
另一個名喚顧恒的少年,倨傲道:“我在大興,你們在宛平,大興縣試我是沒有敵手的。
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師兄,這些愚夫愚婦打算做什麼?”
“靜觀其變,拭目以待。”
羅奇才溫文爾雅,很會享受。
美酒美食一杯一口地下肚,看得那邊的人都眼饞了。
人群中的賈琮隻是淡淡瞅了他們一眼。
劉知縣低聲道:“都安排妥當了?可不要露了馬腳。”
“縣尊放心。”
賈琮微笑,他們交談的工夫,腳下高坡對麵的木架高台。
周六合早已拿出一把桃木劍,神神叨叨地念咒。
施法、燒符......
他那身水田衣與賈琮身上穿的相同,憑白增添了幾分道士神韻。
賈琮與他麵授機宜過,周六合受他恩惠、鼓勵不少。
一聽能“為民除害”,立馬當先。
周六合的孝子名聲也給鄉裡人好感。
說起來很多人是知道他在街邊算卦的,有些地方頗為靈驗。
周六合怕人嫌他年輕,故此扮老,鄉人知道也不拆穿。
畢竟算一次卦也沒幾個錢,都是你情我願的事。
“司掌四方四時之京畿河神在此,你們這裡,是誰在做主啊?”
隨著周六合的音色大變,嗓音中透著蒼老、嚴肅又不失有力。
眼神銳利地掃視高台下的全場,宛如神聖不可侵犯、高高在上的神祇!
“天呐!是河神,河神附身了!河神附身了.......”
“河神大人保佑我們哪!”
在場數千民眾,黑壓壓、嗚啦啦跪了一地。
虔誠無比!頂禮膜拜!
趙裡長激動地胡子亂抖!耆老們大呼蒼天有眼!
劉華半信半疑,賈琮給他使了個眼色。
他眼睛一亮,遂從高坡下來,民眾紛紛讓開一條道路。
劉華作揖道:“啟稟河神大人,宛平現由小老兒做主。
忝為本縣父母官,今年水淹宛平土地數千畝。
民眾深受其害,本縣鬥膽一問,可是有人冒犯了河神大人?
河神大人但有所求,本縣身為父母規必然砸鍋賣鐵,在所不惜!”
“青天大老爺啊!”趙裡長跪地,激動高呼!
更有些民眾感動地落淚,連連磕頭。
賈琮見此景象有些想笑,但更多的卻是沉重!
這就是讀書人口裡的愚夫愚婦!
他們,抵擋不了自然災害,要交苛捐雜稅!
要服沒有生命口糧保障的徭役!
可這麼一出假戲,他們就信以為真。
百姓所求的,不過吃飽、穿暖而已。
如此簡單的要求卻成了奢望,一邊麵臨天災,一邊又有人禍。
天地不仁,貪汙橫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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