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壁前方的甬道上。
賈琮上前叫住:“典史大人,這壯漢可是犯了什麼事?”
彆看典史是個不入流的小官,可放在平民百姓裡,那就是太爺。
因賈琮的表現、劉知縣之故。
馬典史還客氣些:“喲,是賈公子,這壯漢不是本縣民籍。
他又沒有路引,自然就是亂民流民了,問他,他又不說是哪裡人......”
這時代沒有路引,是不能擅自離鄉的。
農業為本,統治者就要你安安分分做個良民。
“如此,本官隻好讓他去修河道,誰想他還不安分,竟意圖逃跑......”
“嗯,我來問問他行麼?”
“賈公子,請便!”
既然賈琮開了口,馬典史也識趣兒地行了個方便。
這事兒觸及不到他什麼利益,權當賣個人情。
馬典史和眾衙役退到一邊。
賈琮報以友好的微笑:“這位老哥,想必你也看到了,我可以救你。
畢竟你犯的又不是什麼大事......不知壯士姓甚名誰?
家住何地?可會武藝?”
“昂!”
那壯漢說話如打雷,若不是枷鎖套在脖子上。
打了響鼻之後,他要挖挖鼻屎了。
鐵牛一臉嫌棄地退後,那些衙役也厭惡。
唯有賈琮麵不改色,依舊掛著笑意。
那壯漢左右瞧了瞧,眨巴眨巴眼:“俺叫曹達華,山東曲阜人,你想咋滴?”
“什麼?你叫什麼?”
賈琮暗自抽了抽嘴角,掏掏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
曹達華?
這麼裝逼的名字,你媽知道麼?
“俺叫曹達華,原本不叫這個名兒,說來我的家鄉威名赫赫。
山東曲阜,孔聖人的故鄉,整個曲阜,都是孔子後代的地盤。
俺是佃戶,名字也是孔子後人幫取的。
俺不會武藝,但俺力氣大,腳程快,扛三四百斤不成問題.......”
曹達華訴說起身份背景,既有幾分驕傲也有點傷心。
山東曲阜!
賈琮明白了:記得前世宋明理學興盛之後。
孔子故鄉山東曲阜成了統治者尊重士大夫階層的標誌。
孔子後代世世代代封為衍聖公,食邑一個縣。
孔子的美德,在後代身上找不到了
他們其實是國家的蛀蟲,但是皇帝也不會輕易動他們的。
山東那是什麼地方?
黃河入海的最後一個省,水災、旱災、蝗災。
時常鬨饑荒,盜賊橫行,官府剝削,大楚的情況也到差不差。
所以.......曹達華是逃出來的,肯定不假了。
賈琮思忖一會兒,笑道:“曹達華你指定是有前途的,想不想跟我?
每月最少一兩銀子,隻需護我周全便可。”
“昂啊!”
曹達華嘟囔一聲,馬典史非常上道,立馬放了枷鎖、鐐銬。
賈琮拱手謝過,領著他去見劉華,為其安排戶籍。
衙門裡不時有進進出出的人,三班、六房。
三堂花廳。
劉華聽完賈琮請求,笑說這根本不算事,即可通知主薄。
叫戶房書辦編製了戶籍,蓋上印章。
從此,曹達華就是英明神武乾德大帝治下的一名合法良民了......
好吧,也是賈琮的跟班。
“賈琮,同知大人從涿州趕了回來,我得親自去迎接,安排飯食住宿。
羅文幾家也搜出來了數萬銀子,河道治理這事兒快要完了。
前事不必再說,秦郎中還要去固安吧?
唔......製藝萬萬不能落下,一定得過關,不然我怎麼提取你?
那羅秀才暫時不敢告,他敢我也不怕,你自去吧。”
劉華正襟危坐,說話中氣十足。
“縣尊保重。”
賈琮告退出來,無言。
劉華說不上是好官,但也說不上壞官,就是體製滋生出來的人。
不過這些令他憶及前世的師生情,有些不堪回首的味道罷了。
........
仰視比自己還高出三個頭的曹達華。
鐵牛心裡不是個滋味兒:“我莫不是失寵了?琮三爺有了這大個頭,還有我啥事?”
三人穿梭在市集中心,鐵牛更是發現,曹達華的回頭率超高。
走進喜福來客棧,撥算盤的掌櫃抬頭見是賈琮。
因秦業一行朝廷辦差的入住他家客棧,現在喜福來已經聞名遐邇了。
他笑容可掬:“喲,賈公子回來了......”
不等他恭維的話說完。
鐵牛手一伸,放出一塊亮油油的銀元寶:“不用找了,吃宿費。”
“哎喲......太客氣了。”
掌櫃眉開眼笑,牙齒咬咬元寶,真貨!
難得一見的銀錠啊,一時樂開了花。
突然。
樓梯入口的橫梁“彭”地一聲傳來震動,卻是曹達華腦門撞到了。
看那遙不可及的壯碩身高、身材,小胖墩掌櫃驚倒在座:“哇!”
鐵牛撇嘴,暗暗鄙視:“原來這個大個頭腦子不好使,這下好了,那什麼.......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有些事還得我鐵牛才能辦的。”
一路回到自己客房,賈琮聽聞秦業正在述說自己今日如何風光、如何睿智。
秦鐘聽得津津有味,暗暗咬牙,後悔自己偷懶不去,秦可卿隻端坐一旁笑著。
進了門後,賈琮說新買來一個仆人。
秦可卿打量了幾眼,笑道:“這模樣、身材,當真.......歎為觀止!”
秦業見識過京裡的錦衣衛大漢將軍,不覺得奇怪。
秦海領曹達華下去安排飯食。
秦業問:“家信收到了麼?雖是求學,可你離家太久也不好。
宛平這裡的條陳,我已經擬好,等固安完事後。
你可立即回到宛平趕考,那幾篇八股文,對偶排比尚可。
卻還是有史實錯誤的毛病,閒暇時間應多看看史書.......”
“是。”
賈琮認真受聽著,微微一瞅秦業束發,已然白了好多,一時不由恍惚......
前世同樣有很多老師對自己青睞,可終究因為貧病交加。
辜負了好多事情,春蠶到死絲方儘,蠟炬成灰淚始乾。
等到孤身步入五彩繽紛的社會時,天各一方。
那些年少的叛逆,成為午夜夢回的一幕記憶.......
至於父母,今生攤上一無是處的賈赦,吝嗇刻薄的邢夫人。
認命嗎?不!
珍惜師生感情之餘,很多事情,等著他還去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