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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夙瑤屏蔽了氣息,那些沙狼都不能發現她的存在,此刻她一出聲,那十幾頭沙狼立刻調轉身形,目光中湧現凶悍之色,卻看了看那女孩,沒有輕舉妄動。
而那女孩,依舊端坐在獸皮上,似乎根本沒有發現異常,還等著座下學子提出疑問。
夙瑤立刻想到她又瞎又聾,那些沙狼讀書提問時也刻意將聲音放大,唯恐她聽不見,遂提高了聲音,重複了一遍。
那女孩果然愣了一下,有些茫然的轉頭望向夙瑤,微微皺了皺道:“足下可是新來的沙狼,為何不經允許便來到我的書堂?”
夙瑤笑道:“我非沙狼,乃是人類。途經此地,聽小夫子講課,見解犀利,語出不凡,便有了與夫子交流的心思。我誠心求教,若是擾了小夫子教書的雅興,還請見諒。”
她話說的很客氣,那群沙狼目光也平和了些許,仍是未放下警戒之色。
女孩眉頭皺的更深,片刻後,又舒展眉梢,點頭道:“既是問道求學,自當有教無類,我既能教授沙狼,也可解姑娘心中疑惑,但說無妨。”
有教無類,本是打破寒門與望族之間的壁壘,未想到這跨越種族,亦可做到有教無類。這便是那些成名大儒都無法做到的事,竟讓這小小女童踐行的如此徹底。而這丫頭絲毫沒有謙虛之意,言語間極為傲氣,也是個心氣極高的人。
夙瑤心中感慨,將話題又引到了那則故事上。
“此文乃鄭國大儒徐墨子早年所寫,以農戶治理田中禍患,教導後人要學會借勢,善用強者之力解決危局。小夫子之前所言,說以鷹治蛇鼠之患甚為不妥,那我想知道,如何解決禍患,一勞永逸?”
女孩聞言,對答如流:“以蛇抑鼠,無可厚非,此乃借勢。但借的勢太大,借勢者弱小,便會失衡。所以在借勢之初,便該有所選擇。蛇也分多種,可選無毒之蛇,凶性弱一些,能食鼠,亦能為農戶捕獵。此為其一。鼠災多在洪澇災害之後,鼠群聚集之地為洪水淹沒,無處可去,遂前往高處禍害莊稼,禍亂鄉間。僅除鼠患不能解決根本問題,為提防洪澇蔓延,官家應修建堤壩阻擋洪水,防患於未然。此為其二。身為農戶,隻知種田不懂維護,一旦有災禍出現,便無計可施。靠天吃飯,總有儘時,讀書明智方為正途,便是農戶,也應知曉幾分道理,日後行事,方能順遂。此為其三。萬物有常理,天災無常焉。這茫茫天地,又有什麼是一成不變,一勞永逸的呢?唯有不斷進步,接受新的思想,用於實踐,才能不被時代所棄。你若求永絕此患的道理,便隻能求助仙人,滅了那鼠類一族了。”
她這一番話說下來,夙瑤雙目放光,心中敬佩更多。這女童溯本追源,從根源上解決問題,不是徐墨子那種飲鴆止渴之舉,最後那番總結,更是隱含深意,可呼應天道至理。
越是深思,夙瑤越是看不透這小小女孩。能教導這群隻知殺戮的禽獸習得聖人之道,讓其開啟靈智,不拘泥常理人情,又可說出至理名言,讓她這個修仙者都望塵莫及。她早已想好的治理之法,在這女孩麵前,倒顯得不值一提了。
哪怕知道對方看不見,夙瑤還是躬身一拜,道:“小夫子所言字字珠璣,學生受教了。不知小夫子可否告知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