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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無悔身上的血是時無言的,隻是他們血脈相近,氣息相似,應逐陽一開始沒能分辨出來,直到時無悔因情緒過激而靈力波動時,她才發現不對勁。
她沒想到時無悔會留他一條命,讓他繼續活在世上,畢竟按理說,時無言應當是在時老掌門——時辰意死後,時無悔最想殺死的人。
應逐陽親眼看到過她對這個弟弟表示出的恨意,濃重而深沉。
戰爭頻發的那幾年,應逐陽曾了解過一些和上清門有關的消息,據說時辰意沒少因為膝下隻有一女這種事跟夫人爭吵,吵到後來,連時夫人都常常埋怨時無悔不是個兒子,不然也不會鬨成這樣。
時無悔卻從來沒什麼表示,麵上仍舊笑嘻嘻的,因為她知道不管她爹娘再怎麼不樂意,以後上清門都是她的。
可後來,她漸漸發現了不對勁。
她爹對她的態度在慢慢轉好,並且隨著她長大成人,態度越來越和顏悅色,她一開始隻以為是自己足夠優秀,得到了他的認可,就沒有把這點變化放在心上,直到她十七歲,上清門跟盛安宗正式對立的那一年,時辰意從外麵領回來了一個少年。
那少年清秀俊美,性子溫和,言談舉止風度翩翩,一身的修為極高,雖不如她強,但實力在整個上清門也算排得上號,對未來和盛安宗的戰鬥大有幫助。
不過對於時無悔來說,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少年的相貌與她和她爹極其相似,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但凡是個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他們什麼關係。
時無悔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她立於台下,驚怒和恥辱一並湧上心頭。
少年的聲音清越透亮,穿過人群,傳入耳中,說他名叫陳無言。
時辰意站在高台上,宣布他從今天起便是自己座下的首席弟子。
首席弟子,基本就是下一任掌門候選人的代表詞。
在座的上清門人竊竊私語,時不時向時無悔投來或憐憫或嘲笑的目光,可時無悔卻隻是沉默不語。
這是背叛,是掠奪。
她爹背叛了她,要將未來的掌門之位傳給不知從哪搞出來的兒子。
她的弟弟順勢出現,意圖奪走本該屬於她的東西。
時無悔的神色慢慢沉寂下來,目光滿是冰冷和不屑。
她猜得到為什麼時辰意要等現在才把這個“陳無言”帶到上清門。
無非是在怕她——怕她這個親生女兒會手刃了他的寶貝兒子,畢竟就算時辰意再怎麼不關心她,也好歹是看著她長大的,對時無悔的手段和狠辣心腸多少知曉一些,彆說相對單純的時無言了,連時辰意自己都不太敢惹她不痛快。
時無悔承認他擔心得很有道理,這種事她不是做不出來,但凡時無言早在和平年代被帶來這裡,她都有的是辦法把他不留痕跡地解決掉,讓她爹對著一堆碎肉屍體空悲切。
而時辰意之所以敢大著膽子讓他現在出現,不過是看在時無悔即將為臥底的事情焦頭爛額,無暇顧及時無言罷了。
時無悔差點笑出聲來。
她爹了解她到底還是了解得不夠徹底,她要是真想做什麼,再麻煩的境地都不算個事。
但眼下時無言被這麼高調地帶進宗門,也不好馬上就動手,得想個委婉點的辦法。
後來發生的亂七八糟的事情,應逐陽便不怎麼清楚了,隻是從和他們相見的寥寥幾麵中,大致猜到時無言對時無悔似乎起了些不正當的心思。
偶然撞破某個尷尬的場麵時,她下意識感到震驚和抗拒,不敢相信血脈相連的同輩間怎麼會產生這種感情,哪怕時無悔之後和她解釋了事出有因,被顛覆的世界觀還是難以恢複。
瞧見她怪異的臉色,時無悔當時說了一句讓她徹底呆住的話:“這有什麼的,你和你養兄不也一樣嗎?”
“……?”
應逐陽一時沒反應過來,木然望著她。
“養兄”這個稱呼,讓她忽地意識到了以前從未注意過的問題。
相伴成長的這些年,心中情意朦朦朧朧,不甚分明,薑懸月於她是兄長,是朋友,是玩伴,是可以坐在一起聽學的同輩,也是可以躺在一處共眠的家人。
他們的親密總是那麼自然,沒有避諱,也沒有隔閡,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