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要推回幾小時前, 幾個老師終於坐進溫暖的居酒屋之後。
島國其實沒有太多夜文化, 除了像東京市中心或者歌舞伎町之類的地方, 隻有慶典活動的時候晚上才會很熱鬨, 平時也隻有深夜食堂、路邊拉麵車或者居酒屋這樣的地方到了深夜還有客人了。
同冷清的街道不同,當推開這些地方的大門之後,就是溫暖、明亮又熱鬨的地方。
在企業的白領也好,附近做零工的打工一族也好,大多都喜歡在下班之後來這樣的地方走一圈, 既能完成人際交往工作,又能解決自己的晚餐問題, 一箭雙雕。
尤其個彆好喝一口的, 更都是工作單位或者住宅附近店鋪的常客。
羅馬尼阿基曼去的這家就是其中一個老師經常去的地方。
“雖說有些奇特的地方, 但是一家會讓人想再來的好店。”
帶他們來的中年男老師給出了一個頗為唯心的評價。但不管怎麼說既然是被強力推薦了,就一定有值得推薦的地方。
帶著這樣隱隱期待的心情,羅馬尼阿基曼第一次走進了往日隻在資料和影片總見過的場所。
這是一間不大的居酒屋, 木質的桌椅連吧台一起算上, 估計也就隻能容納十幾二十人。他們一行六人走進去之後,就差不多滿了三分之一。
“喲阿信老板。”
帶頭的老師熟稔的同老板打了聲招呼。
“有陣子不見——還是老樣子麼?”被稱作阿信的年輕老板笑眯眯的回應道。
“嗯, 先來六杯生啤, 然後刺身拚盤,炸魷魚圈還有竹筴魚天婦羅。啊……羅馬尼你應該都吃吧?”他熟練的點了劉人份的前菜。
“啊, 嗯, 我沒有忌口的。”進來之後一直在觀察店內的青年立刻回應道。
有魔力波動的店啊……不過與其說是魔術, 倒不如說更像是祝福之類的。
就結果而言還是對人有好處的。
“阿基曼老師, 你在看什麼?開始上菜了哦。”
老板的速度很快,幾分鐘的時間就已經切好了刺身用的魚肉。著手開始做竹筴魚天婦羅了。
“阿基曼老師之前沒有來過居酒屋麼?”
“是比較少感受這樣的……嗯,異國特色。意外的感覺很好呢。”
做到自己位置上的青年笑著回應到。麵對這樣質樸的誇獎,本土出身的老師們還是挺高興的。
不管怎麼說,自己的國家被誇獎總是讓人高興的事情——哪怕隻是某種小文化。
有了這樣溫和的開頭,原本不熟悉的兩三個老師的態度也熱情了不少。
成年人之間的對話難免會談到一些非常現實的話題。
比如薪資啦、住房啦……還有就是,戀愛、婚姻和孩子的事情。
——這大概是所有社會人都逃不開的必然話題了。
“戀愛什麼的……我這個已經死會了的大叔就不參與了。”
“明明結婚多年卻都像熱戀中一樣秀恩愛的人說什麼呢。”聽到他的話,立刻有深受lovelove光波傷害的人吐槽了起來。
“哪有,這就是你們這些還自由著的單身貴族們的看法,那可不是什麼秀恩愛,而是查崗啊,查崗。”
“時間長了就會成這個樣子啦,偶爾跟朋友們出來喝個酒,都得被追問個三四五遍……這不,又來了。”
中年老師一邊說著,一邊晃了晃手中的手機。
屏幕正亮著,可以看到信息的界麵。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另外一個已經結了婚的男老師發出了認同的聲音。“沒有提前就晚回去會被抱怨很久的。”
“你們這些男人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短發的女老師嗤笑,“女人可不都是會一直等下去的,現在願意等,願意跟你說隻是因為還愛你。”
她摸了摸玻璃杯邊緣的口紅印。
“哪天她要是不想等了,那就一切都晚了。”說話的老師豪邁的拍了拍剛剛抱怨的男老師的肩膀,“所以,可千萬不要拖拖拉拉消耗她對你的感情啊。”
“……隻是抱怨一下下啦,不至於吧。”
男老師揉了揉被拍疼了的肩膀,小聲嘀咕了一句。
但接著他還是放下了酒杯,掏出手機開始老老實實的回信息交代自己的行程。
大概也是認同了這位女同事的話。
畢竟他隻是稍微覺得有點煩,但還是愛著自己的妻子的,並不希望兩人之間的關係因為一點小事就惡化。
其他人見狀也善意的調侃了幾句。尤其第一個提起來的中年教師。
“是的是的,就是這樣。來來來我教你一招,可以回去之後不被抱怨還能增加夫妻感情的秘籍!”
他一手握著啤酒杯,一手攬過青年老師的脖子。
“還有這種?”
“當然有啊。男人想要浪漫,那方法不還多的去了麼。我跟你說,這個方法說簡單也很簡單。那就是……”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一直乖巧坐在旁邊的羅馬尼阿基曼,一字不漏的把這位人生路上的前輩的話記了下來。並且認真地盤算起自己實踐它的可能性。
對自己是個膽小鬼,慫包之類的事情他其實很有自知之明。
因此被諷刺的時候也總是無法反駁,(梅林除外)甚至有時候還會順勢黑一把自己——甚至個彆時候回呈現‘我黑起自己彆人看了都害怕’的微妙情景。
當然他也有在努力的,認真的反省並且試圖找到解決方法的,隻是有些事情就好像天性一樣難以違背。
如果放在故事裡可能就是一句‘兩人衝破了一切阻礙,幸福的在一起了’。放在現實中可能就是七八十萬字的長篇糾葛。
如果都那麼簡單的話,世界上也不會有‘後悔’這回事,人們也不會動不動就是一句‘早知當初’了。
畢竟世界上沒那麼多早知道,人們也不見得能一直知道自己要的究竟是什麼。
因此他再怎麼喜歡立香,憧憬立香,欣喜於她的告白,都會強行剝離出去自己的情緒,作為一個‘理智的大人’來回應。就像曾經所羅門王那樣。
準確無誤的判斷著各式各樣的事情。
但真要說起來,雖然他一直打著‘為立香好’的旗號,但隻有他自己明白這話中究竟有多少水分。
除了認真為立香考慮之外,更多的還是為了膽小的自己。
畢竟比起可能會走向悲劇的改變,維持原樣要簡單的多。雖然不會嘗到更甜蜜的滋味,但也不會墮入苦澀悲傷的深淵。
對他這種更喜歡安於現狀的膽小鬼來說是最好不過的結果了。
因此他才一直這麼拖了下來。
既不能狠下心拒絕,又不願做出改變。然而在聽到同事們的對話之後,他突然就明白過來——這種在自己看來安穩的現狀,對立香來說未嘗不是一種傷害。
這種仗著她對自己有感情就肆意浪費的行為其實已經在傷害立香了吧。而且他不敢想象在已經嘗到‘被喜歡’的甜頭之後被突然收回的情景。
哪怕是一直做著‘拒絕立香之後會恢複到最初的狀態’準備的情況下,也不敢去想的結果。
他真的有在認真思考,反思啦。
不過想要邁出第一步,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除去其他的問題,他、他就是覺得說不出口嘛。
三十多歲的人了結果還沒有認真跟誰說過喜歡,沒有喜歡過誰這種事情……緊張不奇怪的嘛!
正巧今天得到了這麼一個神奇的方法,他決定……就,借著酒勁兒試一試。
不是說醉酒的人做什麼都會被原諒嘛。(哪兒來的錯誤信息)
在確認幾人都安全到家之後,他也要開始自己的表演……不是,行動了。
讓他回憶一下……沒錯,第一件事是‘似醉非醉’。
就是說在有一點醉意(實際上精神還清醒)的狀態下,裝出已經醉的不行了的樣子。這樣對方才會放鬆警惕,不跟自己這個醉鬼計較。
於是在麵對立香審視的眼神時,青年努力的做出了醉到茫然的樣子。
“醫生你喝了多少啊。”
叉腰站在門口的少女一臉無奈。
“還站的起來麼?能聽到我說話麼?”
她一邊說著,一邊彎腰試圖去扶起坐在門口,視線都不聚焦的青年。
“……立香?”
過了好一會兒,都被立香用力架著坐到自己的床上之後,他才像是終於反應過來了似的叫了一聲立香的名字。
“是我啦——你怎麼醉成這個樣子?”少女半蹲在他麵前,“你這個樣子明天還不得宿醉頭痛……不過話說回來,英靈也會宿醉麼?”
“立香。”
青年突然看著麵前的少女笑了起來,他努力的,專注的看著她。就好像全世界隻能看到她一般。
“嗯?”
立香沒有注意到她的視線,她還在糾結怎麼才能讓這個醉鬼老老實實的脫衣服睡覺。
“你要是沒什麼話說的話,那就先聽我說吧。”
立香確認人坐住之後,雙手向上伸做了個‘萬歲’的姿勢的同時說道:
“來,跟我做——魔法梅莉萬歲!”
“……魔、魔法梅莉,萬歲?”
怎、怎麼不按套路來?
雖然疑惑,但羅馬尼阿基曼還是下意識的跟著立香的動作做了一遍。
然後他就被眼疾手快的立香一把脫掉了套在外麵的毛衫。
“好了,你可以睡了。”
幫人脫完毛衫的立香冷酷無情的就要離開,卻被焦急的青年一把抓住了手臂。甚至因為太過用力,還把人拽了個踉蹌。
“醉鬼就該好好睡覺,聽到了麼,醫生……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