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元敬皺眉:“叔叔慎言。”
薛德音道:“大德也與太子交好,我在他麵前有什麼慎言的?對吧?”
李玄霸心頭一沉:“是。不過你還是小聲些,如果被人告發你對陛下有怨,陛下不會理睬你,但
可能會更厭惡二表兄。”
薛德音沉默良久,抬手作揖:“是我不夠謹慎。”
薛元敬看著族叔兩鬢斑白的發絲,不由歎氣。
薛氏這一代出了三個特彆有名的年輕俊才,薛收和薛德音是同輩,薛元敬是兩人族侄,不過三人的年齡都相差不多,合稱“河東三鳳”。薛德音年齡比其他兩人略大,但現在也不過年過而立。
薛德音自薦進入東宮時與薛元敬喝了一場酒,那時很是意氣飛揚。
現在他眉間多了皺紋,兩鬢多了白發,麵容好似老了十歲。
李玄霸現在才知道薛德音原來進入了東宮。
他沒有太關心太子東宮有哪些屬官,又常年不在洛陽,所以對
低位的人事變動不了解。
薛德音雖然有“河東三鳳”之名,但這名聲就僅限於河東郡,彆說天下,連朝堂都很少有人提起,所以他的動向,李玄霸不特意關心,是不會傳到他耳中的。
曆史中的薛德音一直在東都洛陽,王世充占領洛陽後歸附王世充。秦王李世民一戰擒兩王後,薛德音與王世充麾下許多下屬一起被處死。
薛德音是薛收的堂兄,薛老師的族侄,李玄霸有意想等天下大亂之後撈一撈他。
薛老師在河東薛氏的話語權很大。薛老師已經知道未來定是二哥的天下,應當也會約束族人,不要亂投靠他人。
而且看在薛老師的臉麵上,父親應該也會放過薛德音。
薛德音很早就已經在朝中任職官,與年少的李世民、李玄霸玩不到一塊去,李玄霸沒有特意接觸過他。
他萬萬沒想到,這個時空的薛德音居然會投在太子楊暕麾下。
其實冷靜想一想,薛德音做出這個決定並不意外。
薛德音有才華,有誌向,太子楊暕無論地位還是才乾,都是那時少年才俊最好的投奔對象。薛德音就算眼神再不好,將來會投王世充那等人,也不會忽略太子的光芒。
他有意投靠,楊暕身邊又有庾儉這樣識得人才的臂膀,他成為太子東宮屬官再正常不過。
這算是自己的蝴蝶翅膀嗎?
李玄霸看著神色頹廢的薛德音,心中微微一歎。
或許這種提前成長對薛德音來說是好事,將來讓他免於一場生死大災。
但對薛德音而言,自己認可的主公遭遇這樣的冤屈,他受到的打擊恐怕一輩子都難忘。
這個薛德音又不知道原定曆史中他會死,隻會用一生的時間去緬懷這一段經曆。
因為二表兄已經注定有一段悲壯的退場。
“要不要去張掖?”李玄霸道,“去塞外散散心?”
薛德音剛想說自己隻想閉門讀書,但他才思敏捷,又因為太子一事磨礪出些許敏銳,皺眉道,“可是陛下還不放過太子殿下?”
薛元敬結結巴巴道:“不是吧?就算陛下不放過太子殿下,難道已經離開的東宮屬官還會被連累?”
李玄霸道:“說不準。不過磬之還是離開家鄉為妙。”
薛德音攥緊拳頭:“你這麼說,我倒是想回到太子殿下身邊了。”
李玄霸:“?!”喂喂,不會自己一番話,讓薛德音趕著去奔赴一場死劫了吧?
李玄霸頭疼道:“那你還是乖乖留在這裡吧。”
薛德音搖了搖頭,不說話。
薛元敬擼袖子:“你敢去,我就敢把你打暈後軟禁。”
李玄霸頭腦風暴,道:“磬之,薛兄,你冷靜一點。你想想,如果太子真的出了什麼事,他的身後名一定會被抹黑。你文采斐然,佐修過《魏史》,又曾在太子身邊為官,太子的身後名就隻有你能守護了。”
薛元敬都快哭出來了:“李三郎,李
大德,你怎麼說的太子殿下必那個什麼似的!”
薛德音死死盯著李玄霸。
李玄霸道:“我隻是了解二表兄。他向來驕傲,看不得大隋朝著深淵滑落,肯定會做些什麼向陛下勸諫。而陛下是聽不得諫言的,何況是自己忌憚的壯年太子的諫言。”
薛德音頹然地抱著腦袋:“是啊,太子殿下是這樣的人。我不該離開他,不該離開……是我膽怯了,是我膽怯了。我是什麼‘河東三鳳’,我就是一個膽小鬼!我不如庾養廉,不如庾養廉……”
說罷,薛德音不住嗚咽。
薛元敬拍著族叔的背,不知道該如何勸慰。
如果這件事落在自己身上,他大概也會如此吧。還好自己年少,還未出仕,不會遇到這樣的痛苦。
他們在薛家聊天,不擔心話被傳出去。何況屋裡開著窗,仆人都在挺遠的地方,聽不到他們的聊天。
薛德音嗚咽發泄了心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