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舉:“……”他喝了口酒壓驚。
李一郎君生擒吐穀渾可汗的事他當然聽聞過。不過因為李一郎君做此事時才十一虛歲,薛舉一直以為這件功績有水分,可能是其他將領或者蠻夷部落的功勞,隻是因李一郎君身份尊貴,才搶了頭功。
薛舉雖是豪強,但隻當了一個小小的校尉,對朝中之事了解不多,隻聽了民間傳聞。
周達是親曆此事的人,他將當時出戰細節一一道來。
時隔多年,他仍舊記憶猶新。
“這麼神奇的一戰,就算我快老死的時候,也一定會記得一清一楚。”周達隻隱瞞了霹靂彈的事,將三郎君的算無遺策和一郎君的天下無雙描繪得栩栩如生,“我們這群老兵,大部分人都是從一郎君和三郎君私自冒險伏擊吐穀渾可汗時就跟隨他們……”
周達哽咽了一聲,灌了一杯酒,抹了一把眼淚:“說句沒規矩的話,他們是我們的郎君,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孩子。我們親眼看著他們從垂髫孩童變成少年英雄。他們受苦,我們真的心痛啊。”
薛舉不敢置信:“私自冒險伏擊?私自?不是大隋皇帝的命令嗎?”
周達冷哼:“皇帝懂什麼?隻知道把一郎君和三郎君的功勞搶到自己身上。一郎君和三郎君是為了給元德太子報仇,才帶著家丁和從回紇借來的幾百人,借口出城打獵,奔赴千裡伏擊吐穀渾可汗。裴公都一無所知。”
宗羅睺和秦瓊眼露向往:“恨沒有早跟隨主公。”
薛舉想著才十一虛歲的雙生子為了給太子表兄報仇,居然敢帶著家丁伏擊連大隋大軍圍堵都殺不了的吐穀渾可汗,也不由熱血沸騰。
周達發泄完心情後,宗羅睺隨後開口:“我投奔主公時,主公已經是張掖的將軍。”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我雖早就聽聞主公威名,但眼界短淺,因為主公年少而沒有主動去投奔。是房玄齡房公與我打賭,讓我先接觸主公,看看主公是不是值得跟隨。”
薛舉心情好了許多。看,不是我一人因李將軍年少而心生輕視呢!
宗羅睺繼續道:“待我見到主公時,才發覺自己有多沒有眼光。隻一眼,我就認定李將軍是我的主公。我真是後悔沒能早些投奔。若我早些投奔,主公滅吐穀渾小可汗時,定是我為主公掠陣。唉,哪能便宜了羅士信那個小孩?”
周達噗嗤笑道:“等士信回來,高低要和你打一架。”
宗羅睺笑道:“我才是高低要和他打一架。他讓我如此擔心,我都差點想給他立衣冠塚了。”
秦瓊連連點頭:“士信真是令人頭疼。他騙了張將軍辭行回家,其實是獨自跨越幾千裡來尋
() 少年英雄李將軍時,也讓人擔心不已。”
宗羅睺道:“不過也正是他這股執拗勁,才能得主公和三郎君如此喜愛。唉,當我聽聞主公隻是和天柱王去青海湖畔打獵,見獵物稀少,便順手便把吐穀渾殘部滅了,趕了吐穀渾殘部幾千牛羊回來,當作獵物帶給三郎君交差……”
周達打斷道:“你彆聽一郎君胡扯,三郎君完全不知情。屠滅吐穀渾小可汗那場戰鬥我也在場,一郎君與天柱王在狩獵的路上,遇到吐穀渾攝政王慕容孝雋率領幾千騎兵攔路。一郎君為了不耽擱狩獵,才命令我等把慕容孝雋剿滅。”
宗羅睺無語:“你所說的不是更離譜嗎?什麼叫不耽擱狩獵?主公脾氣那麼好,哪可能因為這個借口戰鬥?”
周達道:“這可和主公的脾氣沒關係,是慕容孝雋先動手。他先說要殺了我等,主公才回答要戰便戰,彆耽誤狩獵,率領我等衝了過去。”
秦瓊又一次點頭:“這道理就對了。是吐穀渾攝政王自己找打,主公當然要滿足他。”
薛舉再次喝酒壓驚。
原來李將軍的脾氣這麼暴躁嗎?出門狩個獵都要順手滅個上萬人的部落?
宗羅睺道:“雖然這次戰鬥我沒趕上,後來我可搶了羅士
信許多風頭。”
他得意地笑了笑:“雖然主公曾對士信言,士信持槍,主公持弓,千軍萬馬也如無人之境。但主公對我說過,若論領兵為帥,我當是他之下第一人。我這一生都會誓死追隨主公。主公悲傷,我自然也悲傷。”
周達樂道:“郎君誇你的時候,他之下的將領才幾人?士信還年少,我也確實是沒有多少將帥之才,不和你爭,但現在的裴將軍可不簡單。”
宗羅睺正色道:“就算對世家子弟,我也不會認輸。”
秦瓊摸了摸腦袋,歎氣道:“我沒什麼本事,能什麼時候搶走主公的先鋒之位,我就滿足了。什麼你持槍我持弓?主公能不能彆每次都衝那麼快?箭雨無眼啊。”
周達和宗羅睺都露出心有戚戚的表情。
“就是就是,三郎君也罵過郎君很多次。”
“跟隨主公出兵時雖然熱血沸騰,但也確實讓我等後怕不已。”
“三郎君曾對郎君怒吼,你防備部下功高蓋主的方法,就是自己把部下的功勞都搶了嗎?我在一旁聽著,好不容易才忍住笑。”
“唉,你還笑得出來?我看主公真的做得到這種事。”
聽了周達和宗羅睺真心誠意的抱怨,秦瓊哭笑不得:“主公肯定沒想那麼多,隻是對自己身手很自信而已。”
薛舉扶額道:“我真是越聽越糊塗,李將軍究竟是怎樣的人?怎麼聽著好像過分靠譜到有點不靠譜的程度了?”
周達和宗羅睺大笑,秦瓊也笑著搖頭。
“你跟隨郎君一段時日便自然了解郎君了,何必焦急?”
“對。現在我們馬上就會有一場大戰,薛兄很快就會跟隨主公出征。”
“薛兄弟請安心。來,喝酒。
”
薛舉舉起酒杯(),心裡的愁緒絲毫未散。
他聽懂了三人的話(),終於明白為何最近軍中氣氛如此詭異。
但他這個疑惑消散後,又生出了新的愁緒。
這軍中之人都一副願意為李將軍效死的態度,還各個本事不小。自己來得太晚,會不會難以爭功?
就算自己出身河東薛氏,比眼前幾人身份高,但還有個裴將軍和長孫將軍頂在上頭,恐怕李將軍不會在意自己的出身。
三人回憶往昔後,又咬牙切齒地說起李玄霸被李元吉誣告,又遭遇不知名勢力渾水摸魚襲擊,生死不明的事。
當聽到秦瓊提到李玄霸托夢李世民,李世民連夜趕往涿郡麵聖時,周達和宗羅睺一邊感慨李世民和李玄霸這對雙生子的神異,一邊詛咒李元吉死後受苦。
他們的話題都避開了唐國公和唐國公夫人,也避開了李建成。畢竟雖然他們認的主公是李世民,但唐國公和唐國公夫人是主公父母,不能評價。李建成……現在也是不評價為好。
薛舉了解完李世民和李玄霸的事後,不住歎息。
聽著薛舉的歎氣聲,周達疑惑道:“紹玄,你為何歎氣?”
薛舉苦笑:“我見將軍麾下人才濟濟,不知道征討東|突厥的功勞夠不夠分啊。”
周達更疑惑了:“我們立功的機會又不止征討東|突厥。天下這麼大,將來領兵立功的機會多得是。紹玄在郎君起兵之前跟隨郎君,也算得上是郎君元從之一了。郎君素來重情義,怎麼會少你領兵的機會?”
薛舉大驚失色:“什麼?什麼天下?!起兵?!難道李將軍想謀逆?!”
周達、宗羅睺、秦瓊:“……”
他們三人默默放下酒杯,齊齊轉頭,目光如炬。
薛舉的額頭冒出了冷汗。
他端起酒杯,鎮定道:“太好了,我也早就想反了楊廣這個狗皇帝!”
雖然薛舉在原本曆史中會在大業十三年起兵反隋,但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