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畢可汗的眼睛就像是鷹一樣銳利,即使太陽快落山,他也看到了明明在戰場上,卻居然坐在椅子上的瘦弱少年。
隻一眼,他就意識到,這就是那位被他輕視的病秧子。
始畢可汗磨牙:“‘算無遺策’李玄霸。”
他敏銳地察覺自己可能受騙,隋朝大軍可能並未到來。如果他再堅持一會兒,說不定敗退的就是隋軍。
但現在才發覺已經沒意義了。
他已經下令撤退就隻能撤退,如果突然收回命令隻會讓突厥軍隊變得混亂,他就真的會損失慘重了。
“原來漢人所謂的謀士居然有真貨。”始畢可汗嗤笑一聲,策馬轉身,“我記住你了。”
太陽落山,但天邊火燒雲未落,天色還未完全變黑。
夜風獵獵,李玄霸放下羽毛扇,對著策馬奔來的老將微笑。
李玄霸沒有起身,坐在輪椅上拱手道:“幸不辱命。”
裴世矩揚鞭超過了宇文述,馬未停穩就翻身下馬:“李二郎!乾得好!”
宇文述笑著下馬:“大德,辛苦了。”
虞世南匆匆趕來:“二郎,你的身體可無事?”
李玄霸笑容僵硬。啊?虞老師居然都提刀披甲了?史書中沒寫過虞老師還能提刀披甲啊!虞老師都快六十歲了!悠著點啊!
李玄霸趕緊從輪椅上站起來,沒走兩步就身形一晃,被裴世矩和虞世南一左一右扶住,宇文述被擠到了一邊。
這個彆人欠他賄賂款就要滅人家滿門的奸臣貪官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好脾氣地笑著讓開路。
() “怎麼瘦成這樣?”虞世南一握住李玄霸的手腕就落下淚來,“快坐下,坐下。”
裴世矩罵道:“病成這樣,你上什麼戰場?乖乖在後方待著。”
李玄霸想笑著安慰兩位真心心疼他的長輩,一開口卻是一連串咳嗽。
在李玄霸身後的孫思邈立刻摸出一個大藥丸塞入李玄霸嘴裡。
李玄霸皺了一下眉頭,將藥丸咽了下去。
“彆說話,已經贏了,你可小睡一會兒。”宇文述溫和道,“陛下那裡我來說,你放心睡。”
李玄霸剛想感謝,虞世南從孫思邈手中接過裝水的皮囊,堵住了李玄霸的嘴,灌了李玄霸兩口溫水。
李玄霸差點嗆到。
“許國公讓你彆說話,沒聽見?”虞世南皺眉道。
李玄霸脖子一縮,閉上了嘴。
宇文述大笑:“你是該被你老師好好罵一頓。”
李智雲沒有追擊突厥人,策馬回來向二兄炫耀功勞。見二兄被一群老臣圍著,他乖乖站在一旁等著。
披甲的老將接二連二湊過來,看著李玄霸嘖嘖稱奇。
李玄霸神色尷尬無比,覺得自己好像是被觀賞的猴兒。
在裴世矩和虞世南雙重眼神示意下,他隻好閉眼裝暈,被孫思邈背上了馬車,圍觀的老將們這才散去。
“不愧是大隋最小的秀才,陛下這次提拔人才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以前聽
到他‘算無遺策’的名聲,還以為是學那群郡姓子弟沽名釣譽。這一戰後,我是服氣了。”
“可惜他兄長‘戰無不勝’不在,‘戰無不勝’和‘算無遺策’在一起,那才叫真的厲害。”
“吐穀渾可汗就是他倆擒獲的吧?可惜啊,他兄長要是也在,始畢可汗肯定逃不掉。”……
李智雲在一旁靜悄悄頻頻點頭。
就是,這次始畢可汗逃走,都是二兄的錯!
二兄你也太慢了!跑哪去了?該不會迷路了吧?
“阿嚏……”李世民揉了揉鼻子,指向前麵突厥人的車隊,“運送這麼多東西,居然守備這麼散漫,是專門讓我搶嗎?”
長孫無忌喘著氣道:“李二郎!我們已經急行軍兩日了!你難道還想打仗?!”
李世民疑惑:“才兩日,而且晚上有睡覺叫什麼急行軍?唉,罷了,你在這裡休息,其他人隨我衝!”
長孫無忌看著李世民歡快的背影破口大罵:“衝你個頭啊!這很明顯是始畢可汗運送財物的……喂!等等我!”
長孫無忌氣得拉滿了弓,專門搶李世民瞄準的人頭。
李世民回頭怒罵道:“長孫無忌你滾遠點!”
長孫無忌冷笑:“你自己手慢。”
先行帶著一支輕騎兵打探的裴行儼匆匆回來:“我看到了始畢可汗的大軍,這隻是先頭部隊……草!我的情報還沒回來,你們怎麼就開打了?!”
李世民道:“我沒開打,我也是在偵查。”
裴行儼罵道:“你祖宗的這叫偵查?!始畢可汗大軍來了!”
李世民高喊道:“全軍列方陣!步卒不下馬披甲,直接騎馬碾過去!”
裴行儼:“啊?!”
李世民一邊衝鋒一邊道:“從這些運送財物的人的神情和傷勢,就能知道始畢可汗撤退得很匆忙,大抵是剛遭遇一場潰敗,現在還沒能好好休息。這是好機會!”
裴行儼:“……確實。”
雖然他也偵查出來了,正準備將這件事告訴李世民,並提議李世民伏擊始畢可汗,但是……
啊啊啊啊,算了,衝!
不出李世民所料,他剛豎起帥旗,運送財物的突厥人先頭部隊就一哄而散,像看見了鬼似的。
“大隋李將軍追上來了!”
突厥人抱頭鼠竄。
李世民:“嗯?”
他擒獲了一個突厥人,好奇地問道:“追上來是什麼意思?你們是被大隋某個也姓李的將軍打敗的?”
那個突厥人破罐子破摔罵道:“我是突厥貴族,你當我不識字嗎!那麼大的‘隴右道慰撫使’和‘通議大夫’!你追殺就追殺,何必還戲耍我等!”
李世民回頭看著自己“隴右道慰撫使,通議大夫李世民”的旗幟,捏了捏下巴。
他道:“你再仔細看看。”
被俘虜的突厥貴族仔細看了看:“我再怎麼仔細看也是……嗯?李世民?不是李玄霸?”
李世民樂道:“我弟弟的慰撫使前麵有個‘副’字,你確實認錯了。”
突厥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