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本曆史中,因李淵過分寬待功臣,李世民又因玄武門之變上位,也需要安撫舊臣,所以大唐的均田製比起大隋更加傾向於豪強。
除了慷慨地給功臣授永業田之外,大唐連永業田之外的口分田也能自由買賣,幾乎敞開了土地兼並的大門。
若前一年沒有豐收,到第二年青黃不接的時候隻能借貸糧食以度日。大唐初年的君臣都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貞觀年間農村高利貸年利已經超過百分百。
直到開元年間,唐玄宗才下令約束農村高利貸,規定每月取利不超過六分。但對農人而言,六分也很致命了,還不起高利貸就隻能賣田。唐朝的均田製在唐玄宗時就幾乎已經瓦解。
這一世李世民登基是民意推舉,不需要看太多舊臣豪強的臉色。又有李玄霸提醒,大唐的均田製政策幾乎延續自大隋,沒有再開口分田也能售賣的口子,並以官方的名義提供青黃貸,控製民間高利貸。
大唐均田製的惡化情況有所緩解,但不多。
李世民不可能不給功臣授予永業田,也不可能完全關閉百姓永業田可以買賣的口子。
在封建時代,就算百姓再重要,皇帝也是要靠士人治理天下(將軍也屬於士人)。
為官時再有撫民事跡的士人,也不會認為自己和平民百姓是一樣的。
如宋時王安石行“免役法”,從此官員要求農人去家裡服役就得給錢,蘇軾就反對道,“士大夫捐親戚,棄墳墓,以從宦於四方者,宣力之餘,亦欲取樂,此人之至情也。若凋弊太甚,廚傳蕭然,則似危邦之陋風,恐非太平之盛觀”。
蘇軾曾寫過許多憐惜百姓的詩文,當地方官時也有政績。他都認為士大夫讓百姓免費到家裡服役,以便於自己取樂是正常的,皇帝不這樣做就是“危邦陋風”,可見這是封建士大夫的普遍想法。
在如此的生產力下,人才都在士人階層,就算提拔新的人才,也會變成新的士人階層。
連廢除百姓免費到官宦家服徭役都這麼難,涉及最基本利益的土地,李世民和李玄霸即使知道如今推行的均田製的弊端,也隻能先推行著。
反正還是那句話,相信後人的智慧。如果後人的智慧都靠不住了,那大唐也差不多要亡了,他們這些老祖宗都死了幾百年以上了。
李玄霸認為大唐的均田製已經夠惠及豪強,幾乎給豪強兼並土地隻套了一條一扯就斷的草繩。
在二哥統治時期吏治清明,均田製還能順利運行。等換了個不太在意百姓的深宮皇子當皇帝,基層肯定會和豪強狼狽為奸,就算口分田也能假借永業田名義買賣。青黃貸更是隻會成為斂財的手段。
但交州一些豪強當土皇帝當習慣了,連套條細繩子都不肯。
李玄霸在走街串巷練習交州土話時,也打探了交州豪強對均田製的接受情況。
碰巧的是,真心支持李玄霸商路政策的豪強,對推行均田製很積極,甚至主動幫貧困農人開辟荒地;不信李玄霸的豪
強,也對均田製很抵觸。
李玄霸又多打聽了一番,發現支持李玄霸的豪強大多是貶官之後,哪怕是秦朝的貶官之後,對中原王朝的土地政策接受程度都較高;不信李玄霸的豪強多是真正的本地地頭蛇,幾乎祖祖輩輩都沒出過交州,也不想離開交州。
他們甚至發現李玄霸對他們很和氣,耍起了地頭蛇的脾氣。
嶺南有人試圖謀反是公開的秘密。李玄霸前來此次安撫嶺南,不希望嶺南生亂也是公開的秘密。
所以他們堅信李玄霸為了大局,肯定會縱容他們。
反正交州荒地多的是,他們不配合,讓配合的豪強出血,他們還能喝配合的豪強的血。
“又有官吏被打了?”李玄霸笑道,“農人自發抵觸,打了給他們分田的官吏?這是奔著法不責眾去的。而且小吏被打,當地宿老大不了賠禮道歉,還能把人關起來不成?他們下一步是不是要打我的人了?”
之前詢問李玄霸交州未來的老者沉著臉道:“他們確實想對晉王殿下的護衛動手。”
李玄霸道:“他們以為我會忍氣吞聲?”
老者道:“如果殿下顧全大局忍氣吞聲,他們就會得寸進尺;若殿下發怒,他們就把凶手和家人交出來,甚至交一兩個無足輕重的族人出來讓殿下息怒。殿下還能為了護衛一頓不重的打,滅了他們
滿門不成?”
李玄霸腦袋裡就有了主意,隻是這個主意太損,會死太多人,會讓二哥為他收拾善後惹點麻煩。
現在李玄霸無所謂了,決定執行這個計劃。
“陳鐵牛,去挨頓打。”李玄霸吩咐。
雖然是李玄霸護衛頭子,但也是大唐開國功臣,還在建設的淩煙閣預定畫像人選,大唐最沒存在感的國公潞國公陳鐵牛答應道:“是,郎君。”
張亮露出了不忍直視的神情。
交州豪強的刁奴和族人當街毆打大唐潞國公,這是要謀反吧?
張亮提醒:“殿下……郎君啊!李將軍已經離開交州!”
李玄霸道:“正因為李藥師離開了交州,我才用這個計劃,不然他最近的念叨挺煩人。老師也同意了。”
張亮:“……”薛公居然會同意?!
張亮問道:“但李將軍離開,我們要從哪裡借到能鎮壓謀反豪強的兵?”
張亮已經堅定不移地將即將毆打陳鐵牛的交州豪強家族定義為謀反了。
李玄霸沒說話,陳鐵牛疑惑地看向張亮。屋裡其他不吭不響的侍衛也都疑惑地看向張亮。
張亮滿頭霧水。你們看我乾什麼?
李玄霸樂了:“我好歹算戰無不勝的玄甲兵的副帥,打仗還是會打的。”
陳鐵牛納悶道:“滅個交州土著滿門還需要郎君?我領兵就夠了。”
一個侍衛插|嘴道:“一個地頭蛇而已,還需要陳將軍?我帶人去抄他們的家。”
另一個侍衛道:“我們隨便誰去都一樣。我雖不會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