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孽海情天(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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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是如何徹底塌陷的?

刹那間,淺淡的藍色褪得一乾二淨,如同破舊的牆皮一片緊接著一片簌簌剝落了乾淨。

營地前的左江籬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讓尖叫聲溢出嘴邊,天地之間,皆是轟隆之聲,她急忙喊了帳篷裡的張芳芳出來:

“快!通知所有弟子,即刻離開,回宗避難!”

紫雲真人早有吩咐,一旦遇見類似眼前的情景,左江籬他們須立刻帶領弟子們回到雲霄宗,馮媛媛和崔朝陽留守宗門會立即接應他們。

可是映入眼中猶如天地浩劫般的情景讓左江籬心弦一顫。

這樣的話,宗門還是一片寧靜的庇護之地嗎?

離那片坍塌的天空最近的是林惜昭,碎落的石碎間,她望見了登仙台上的警幻仙子,一抬頭便陷進了她深不見底的眸子裡,猶如幽深的沼澤不斷糾纏,拉人下墜。

警幻仙子對林惜昭笑了笑,忽然,雷聲轟鳴,撼天動地。

從未有過這樣的聲音,在這片天地中響起,頃刻間蔓延到整個上界,乃至人間。

姑蘇城外,弱小的妖獸因為驚恐躥進了洞穴,匍匐在地躲藏,再偷偷抬眼透過縫隙望天,看到天空雷電交錯,雲霧糾纏翻滾如浪,仿佛下一刻便會有滔天巨浪傾瀉而下。

阿雪也躲在她的兔子洞裡,琢磨著這般異象同天的前主人和黛玉有沒有關係。

劇烈的狂風暴雨過境,淮揚之地的運河上船帆被吹得鼓脹,桅杆折斷,船舟傾覆,城鄉的貨物落入河中。船主高聲尖叫著,讓船夫下水撈物。

揚州巡鹽禦史府,林如海匆匆披上林管家遞來的簑衣,戴上鬥笠,踏入了一片風雨。如此急雨,運官鹽的船怕是會出事,他必須親自去看一看。

……

唯有林惜昭清楚地看見,天邊洶湧的不是雲霧,而是一片真實的海,足夠讓所有人都心生恐懼,隻怕下一刻便會奔騰而下。

林惜昭怔忪地盯著警幻仙子,突然明白了什麼,天邊的那片海是——

孽海情天!

她真的敢這麼做!

孽海情天之水集世間欲望為一體,重過世間萬物,鵝毛不浮,若是……

沒有任何生物能在其中生存。

警幻仙子真是個瘋子!

或許她本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標準來衡量。

警幻仙子就等在那裡,要在她們即將抵達天界的時候給她們迎頭一擊。

頃刻間萬籟俱靜,隻餘濤濤水聲。

百丈高巨浪傾覆奔湧,轉瞬即逝間,清掃乾淨了天梯坍塌後的殘骸,可旋即有一道劍光好似無懼無畏、平地而起迎麵對上了翻湧的流水。

林惜昭在斷海水。

又一道冰藍色的劍光拔地而起,所過之處皆是大片凍結的冰柱,浩浩蕩蕩隨著溢散的靈力蔓延開來。關鍵時刻,林惜昭不敢有絲毫分神,但對於劍光的主人,她已是了然。

是宋逾白。

廣袖長衫,纖塵不染,不見絲毫狼狽,視眼前之景隻做尋常。

可再強大的修行者乃至仙人,於浩浩湯湯的流水之下,不過蚍蜉撼樹,瞬息之間一切便已冰消瓦解。

可是,他們不認。

林惜昭聽見了黛玉的泠泠琴音,看見了寶釵手中的霍霍刀光,惜春的金筆一點,湘雲的三昧真火……

天若要滅我,人自逆天而行。

更何況警幻仙子並不是天。

無數光華在這條隨時可能坍塌的山脊上亮起,直到它徹底被海水吞沒。

幽深的海水散落著些許微光,四下寂寥的聽不見任何聲音。

林惜昭浮沉其中,並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處,逆著這水流而上,試圖尋找其他人的蹤跡。

果然如當初的夢境一般,她真的能夠在孽海情天裡自由地呼吸來去,甚至覺得自己本該生在此處,長在此處。於是,她的心一點兒一點兒地靜了下來,舒展四肢,巧借水流的方向朝著孽海情天最深處遊去。

如此不知何年何月,林惜昭終於頓住了漂泊向前的身形,埋頭向下紮去,她終於看見了黛玉她們。

一個美麗卻已經十分空曠的祭壇上,十二根巨大的石柱孤獨矗立,金陵十二釵被青銅鏈綁縛在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