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2)

寒意未歇,融化的雪水沿著榮慶堂的瓦隴砸在青石板上,破碎的水珠陡然炸開。

丫鬟婆子三三兩兩躲在廊下避雪,交頭議論著今日將到榮國府的兩位表小姐。有人說林姑娘家世代書香,比不上去年來的寶姑娘身價闊綽;也有人說林姑娘們學問見識遠勝旁人,為人定然傲氣的很。

說著,聽得院子門口喊了一句:“璉二奶奶來了!”,嚇得做鳥獸狀散去,生怕被逮住了,榮國府這位管家奶奶手段厲害,被她抓住了把柄,可就難熬了。故而,璉二奶奶這幾個字,在榮國府裡不亞於猛虎下山,聽者退避三舍,絕不敢招惹她一絲一毫。

此時的王熙鳳懶得分給她們半分眼神,繞過琉璃雕花照壁,徑直往上房去了。

那裡是老太君賈母所居之地,鴛鴦已打起了簾子,滿臉堆笑地候在門外,“老太太就等著二奶奶的消息了。”

因賈母重視,滿府裡大大小小的主子,除了去工部應卯的賈政和與狐朋狗友鬼混的賈赦,幾乎全都在這兒了。

“我那兩個外孫女來了嗎?”賈母在上頭問。

王熙鳳忙回道:“已打發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去接了,估摸著這會兒子已經快到榮寧街了。”

為著迎南來的姊妹,三春今日起得比之平時還要早半個時辰,不免覺得有些困倦。她們一邊攥著帕子打了個哈欠,一邊偷偷抬眼瞥了一眼,就見賈母滿臉堆笑地同鳳姐說話,瞧著似乎容光煥發了好幾歲。

還未見人便已如此,新來的兩位林家姐妹想來真真是老祖宗的心尖,就是寶玉也不過如此了。

就在這時,屋外一陣笑鬨聲,有人喊道:“林姑娘她們來了!”

屋內的人循聲瞧去,一對罩著大紅披風的姐妹花掀簾而入,邊走邊說著什麼。屋內燭火搖曳,兩人佇在半明半昧的燈影裡,一時間難以看清麵目。

仆婦們上前替她們除去披風,過了半晌,兩人移步走到堂前盈盈下拜,一人罥眉綠裙,自有風流體態,另一人玉樹瓊枝,皚如山上雪,不是林惜昭和黛玉二人是誰。

“給外祖母,還有列位長輩們問安了。”

賈母打量著姐妹倆的麵龐,女兒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怎麼就白發人送黑發人,再也見不到了呢?一時間,悲從中來,忙讓鴛鴦攙著自個兒,一把將兩個女孩摟入懷中,心肝肉的叫著大哭起來。

“我的敏兒啊!”

見賈母如此,不管心裡究竟怎麼想,其餘人都裝模作樣擦拭著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擁過來連聲勸慰賈母。賈母這才止住了哭聲,黛玉已是淚水漣漣,淚珠一顆一顆劃過麵頰。

林惜昭也細細看了賈母幾眼,端得是生在富貴,嫁於鐘鳴鼎食之家,若無榮國府後來抄家的禍事,這位老太太也算是有福之人,一生享儘了榮華,幾乎沒有什麼坎坷。

她對黛玉和自己也有幾分真心的疼愛,隻是碰上了心肝寶貝賈寶玉,就必須退避一射之地,成了被棄之如敝屣的那個。

但如今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林惜昭便按下一切不提,隻勸慰道:“若叫您憂心,就是母親也會泉下不安。”

“表妹說的是,”王熙鳳插進來,親熱地攜著黛玉和林惜昭的手,上下端詳了一番,“我未曾有幸見過姑媽,但隻見妹妹這般鐘靈毓秀的模樣,便知姑媽昔年美名乃名至實歸。這不,你們來了,我這個笨嘴拙舌的可就不得臉咯,老祖宗,您說是不是?”

“鳳丫頭,你問問你家太太,我何時沒有偏心過你?”賈母笑道。

林惜昭頭一次見鳳姐這等風姿綽約的女子,乍一看,隻覺得明豔得不可方物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才發現她眼下已有了敷粉都遮不住的烏青,皮肉也不如遠看時光滑飽滿。

管著榮國府上上下下的吃喝拉撒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精明如鳳姐都成了這般模樣。

王熙鳳的視線觸及林惜昭的視線,也是一愣,她的眼皮開始跳得極快,隻覺自己似乎已被她看透了,可林惜昭似乎還是一副嬌憨模樣。

她隻有安慰自己,這不過是錯覺罷了。

一陣和煦春風卷動籠簾,榮慶堂內隱約的寒意儘數瓦解冰消,隻見林惜昭雙手上下翻飛叩指為符,驀地,眾人低頭都見手心多了枝灼灼桃花。

在場皆暗道:“好厲害的法術!”

思及傳言中林姑父為女兒自老君山聘了會法術的先生,又道了句果然。

林惜昭眨眨眼,晃著賈母的手撒嬌,頑笑道:“雕蟲小技,不成敬意,不過一枝花誰沒見過?我姐妹二人登門叨擾,全當博各位一笑罷了。”

一番話說得俏皮,惹得賈母等都哄笑起來,連連道林惜昭機靈調皮。

賈母攬著姐妹二人在自己跟前坐著說話,外頭廊下的丫鬟嘰嘰喳喳笑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