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菜市場是個好地方。”伍佑回以一個標準的微笑,意味深長,“五穀雜糧,落入肚子,混入血肉,最後變成人的養料,我終究也是靠五穀才能活......”
陳望卿笑得花枝亂顫;“你怎麼文縐縐的?我是說你完全可以讓保姆來幫你買菜嘛,不過我大概也能理解你親自去菜市場的樂趣。”
就像她,已經不缺請保姆的錢了,卻還是親自做菜,無外乎是想要一種名為生活的實感。
隻有自己經手的食材,落在嘴裡,才是真正的適合自己。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等到酒足飯飽的時候,已經算是深夜。
從火鍋店出來的時候,外麵已經是黑漆漆一片了。
“忘川”黑底紅字的牌子,在昏黃的燈光下,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吊詭。
一陣風吹過來,將門口破舊的塑料袋卷到空中,滿地的油汙將店前的水泥地染得黑亮,活像是鮮血氧化了之後的顏色,店裡的嘈雜被甩在身後,留下的唯有蕭條寂寥。
“我送你回去吧。”陳望卿領著伍佑進了車,“你還住在公司嗎?還是說住在彆的地方,麻煩你給我個地址咯。”
“我給你指路吧,我在柳城郊區有一處住所。”
“行。”
陳望卿啟動引擎,然後帶著伍佑往柳城郊區的方向走,跟著伍佑的指示,車開往了比“忘川”還要偏僻的場所,饒是陳望卿相信伍家的名聲,此刻心底也開始打起了嘀咕,可是答應了要送伍佑回家,她也不可能中途折返,於是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
可走著走著,連路都開始顛簸了起來。
也許是錯覺,越往前走,她越覺得難受,甚至覺得腸道裡有什麼東西在蠕動,仿佛有什麼濕潤滑膩的東西在順著喉管,一點點地往上爬。
好惡心。
她捂住嘴,然後瞥了旁側的男人一眼。
男人的五官如希臘雕塑般完美,微凸的眉弓下嵌著深邃的眼,但那眼卻過於的黑亮,看得久了,甚至有幾分引人注目的邪氣。
砰——
巨大的撞擊聲拉回了陳望卿的注意力。
她倉促地回頭,全身的血毫無預兆地朝著腦海奔去。
撞到人了。
怎麼辦?
尖叫湮沒在了喉嚨裡,她甚至忘了旁邊有人,下意識地就想打方向盤,逃離這處場所。
骨節粗大的手摁住了方向盤,伍佑側過身,細碎的發遮住了他的眼睛,薄到過分的嘴唇微裂開,帶著微不足道的愉悅:“望卿,不下去看看嗎?”
對,有人。
況且她怎麼能逃呢?撞到人了啊......
意識又開始陷入混沌,身體依循慣例一般發著高燒,可心卻是墜入了冰窖般,就算陳望卿早就覺得自己是個壞女人了,可她從來都沒想過真的去觸犯法律。
喉間湧出了一陣陣的惡心,她跌跌撞撞地給車熄火,連滾帶爬地下了車。
眼前的一切甚至帶了幾分重影,視線自覺地凝聚到了不遠處橫陳的物體上。
也許算是人。
也許又不太算人。
一具女屍橫陳在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