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望卿低頭看向自己的腹部,這才發現她體內的白光少得可憐,渾身幾乎都被黑色給占據了,且那黑色極深,像是從泥淖裡撈起來的泥,無端地讓人聯想到一切陰邪的事情。
“不冷嗎?”李誌強歎了口氣,“身上的陽氣都要流乾了,雖然你本來就是極陰的體質,可這麼頻繁的和那些鬼東西打交道,你就不覺得冷嗎?”
鬼東西?
順著李誌強的手,陳望卿扭頭,隻見不遠處那團麵目模糊的枯瘦屍體,正沉浸在一片灰色之中。
是的,既非白也非黑,而是朦朧一片的灰。
“灰色,”陳望卿覺得口腔很乾,她撿起掉在地上的手機,艱難開口,“代表著什麼?”
“死去的人是純然的黑色,活著的人是黑白交雜,至於灰色......”李誌強補充道,“大多是欠缺靈智的物品。”
陳望卿眼睫毛顫了顫,看向樹枝上的麻雀,那是一團黑白界限不甚明晰,中間透著寡淡灰色的存在。
可,老人神智不清淅,不也可能是灰色嗎?
似乎是讀懂了陳望卿的想法,李誌強歎了口氣,“就算是得了癡呆症的人,從道法上來看也不能算絕對的沒有靈智,如果是純然的灰色,那麼隻有一種可能——”
“哎呀——”
低啞的聲音插入了兩人的談話。
衣冠楚楚的男人蹲下身,從地上撿起一個提線木偶,木偶鬆鬆垮垮的,身上的各個部位在伍佑的動作下不斷晃動,似乎有搖搖欲墜的傾向。
陳望卿有些許愣神。
男人深刻卓越的五官無法吸引她的片刻,因為她看不見了,伍佑的一切落在她眼裡都隻剩下了純粹的黑,濃稠的、蠕動的、黏膩到抹不開的黑色。
“望卿,”伍佑伸出手,他舉著木偶,低啞的聲音透著幾分孩童的頑皮,邀請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玩偶?”
他從西裝口袋裡摸了摸,明明是莊重的西裝,卻因他這一動作,變得有些像男大學生慣常穿得牛仔外套,半晌,他摸出一個紅色的小汽車模型。
陳望卿的瞳孔驟然收縮。
隻見眼前由黑霧構造出的人形,操縱著紅色的汽車砰地撞向木偶,麵容呆滯的木偶憨憨傻傻的,在伍佑放手之後,落在了馬路上,摔得四分五裂。
“摔壞了......”伍佑笑了,語調甜蜜,仿佛犯了錯,試圖向媽媽撒嬌,以擺脫懲罰的孩子,“真是非常的抱歉,希望望卿能原諒我。”
他伸出手,語氣輕鬆,誘哄道:“不要管那些無關人士,你什麼也不要多想,接著,陪我玩這場遊戲就好了。”
李誌強咋舌,他搖了搖頭,擋在陳望卿的身前,戲謔道:“還真是天真的邪物,也不知道你死前成年了沒有,年紀輕輕,哄騙人的手段卻是不弱。”
風輕輕地吹著,額頭上的涼意伴隨著酒精的揮發漸漸消散,陳望卿眼前的世界又變得和平常無異。
伍佑站在原地,穿著一身西裝的他,瞧著精明又英俊,可手上卻滑稽地拿著手掌大的汽車玩具,就連嘴角噙著的笑都是優雅的。
完美的,就像是櫥窗裡的假人。
一切都變了。
陳望卿陷入了無言的境界。
伍佑緩緩收回沒有得到回應的手,扶了扶下滑到鼻梁下端的銀邊眼鏡:“遊戲開始,斷然沒有中途退出的道理,望卿,你知道違反遊戲規則,知道會如何嗎?”
李誌強蹙起眉頭,舌尖使勁抵了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