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中坐起的死人,臨時換了麵孔的令使,以及那雙詭異的紅鞋,還有停站在棺材幾個角的無頭屍體與活人、許多滿身潑灑了乾涸血液的送葬隊伍——種種一切都透出這場‘鬼喪禮’的可怕之處。
恐懼之下,他忙不迭的扔了手裡的嗩呐就想要逃出喪葬隊。
一雙眼睛失去了光澤,整個人像是一具乾屍。
持香的是另一張麵孔——也是鎮魔司來的大人物之一。
張老頭兒開始發現棺材不對勁兒時,那裝了鬼的棺材無論如何都放不下去,而這會兒隨著謝景升一聲‘落棺’,那棺材上的莫大吸力瞬間消失。
他以往生活在萬安縣治下的狗頭村,雖說曾經替黃崗村的人走貨,相比起一般村民,算是小有見識。
所有人都後背發麻,借著張老頭兒的話幾乎可以想像當年的情景。
“大人,真可怕啊,我當時抬著棺材沒敢跑,兩個想跑的都被鬼殺死了。”
她幾乎要被村民們的不知天高地厚逗笑:
但同行的其他人就沒這麼好命了。
被厲鬼衝殺的人群暫時脫離危機。
莊四娘子厲鬼複蘇之後,屠殺了蒯良村,村民們又間接性的將莊家村殺儘。
“我當時怕極了,但我偷看那位謝大人沒有停,我又怕中途鬨退出事後找我退錢——”
小丫頭脆生生的答:
此時的‘他’麵色呈現出一種活人不可能有的臘黃之色,皮膚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液,像是一張風乾多時的魚皮。
得到謝景升的號令後,那持香的鬼扭著身體,僵硬彆扭的往墳塋走去。
謝景升吹著嗩呐在前頭開路,同行令使揮灑紙幣,所到之處生人避逸。
他喊話聲中,撿起先前那吹嗩呐的老頭兒扔在地上的嗩呐,顧不得那嗩呐滿是血汙,放到嘴邊就開始吹。
張老頭兒的臉由白轉紅,由紅轉黑,他幾乎是有些惱怒的道:
“掉就掉!如果我撒謊,那就掉錢,掉、掉、掉三文錢——”
張老頭兒陰差陽錯撿回了一條性命。
蒯滿周從頭到尾似是並沒有認真聽張老頭兒多說,她一直在玩自己的衣袖邊兒,怎麼這會兒又如此肯定?
儀式一完成,那站立在棺材角的兩具無頭屍‘砰’聲倒地。
以武少春曾以親身參與的蒯良村為例。
他深吸了口氣:
他死之後,無頭的屍身仍牢牢扛著棺材。
“大人,他會不會記憶有誤或是胡說八道?”
趙福生笑了笑,轉頭問靠在她身邊的小丫頭:
“滿周你覺得呢?”
“是。”郭威聽到趙福生與自己說話,強打精神,忍著悲痛道:
“我這些天來渾渾噩噩,也不覺得餓,家裡也沒有米糧——”
“我明白了。”林老八等人一聽這話,大喜:
趙福生的目光從村民們的身上掃過:
“鬼是沒有思維的,殺人隻憑本能。事實上鬼殺人自有一套邏輯法則,以郭威的老子為例——”
張老頭兒說到這裡,打了個顫:
趙福生則是還在細細回想張老頭兒的話,整理這樁鬼案的線索與細節。
一旦有人死去,隊伍立即慌了神。
‘噗嗤。’
不知是不是他家中貧窮,早已經習慣了饑餓,亦或是傷心過度,他的活動量又不大,出事這麼長時間,他竟然硬生生扛著沒死。
而從這一番思索,武少春敏銳的意識到,萬安縣的情況恐怕遠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嚴峻。
“……”
就在這時——武少春靠了過來,小聲的問趙福生。
但在他邁步的刹那,本來消失的令使李能重新從棺中跑出,將其殺死。
他聽了一些關於厲鬼‘法則’的事,雖說年紀大了人的思維大不如年輕人,但他隱約明白一點:那就是自己當年沒有觸犯厲鬼忌諱,因而僥幸保住了一條性命。
事隔43年前,張老頭兒還記得當時那令人肝膽俱裂的一幕——吹嗩呐的老頭兒被厲鬼殘忍的殺死,血噴濺了滿地都是,將那一條喪路染紅。
“山裡有老墳,到了之後那位謝大人開始喊人落棺。”
“不要逼我扇你。”
這些失去腦袋的‘人’並沒有倒下,仍維持著生前的使命,以無頭屍體抬著棺材繼續前行。
她目光落到了張老頭兒身上,張老頭兒瑟瑟發抖,被她看得坐立不安的樣子。
“我親眼看著它挑選了一座老墳鑽了進去,待它入墳之後,那位謝大人就喊:‘封墳。’”
說來也怪得很。
而人群之中,許多人相繼也跟著倒地,化為乾屍。
氣氛正詭異的時候,謝景升喊:
李大齙子來劫掠過三百文後,隨著妻子失蹤,他成了驚弓之鳥,一直躲在房間中。
他性情中膽小懦弱卻又吝嗇如命的一麵救了他的性命。
那可是足足五枚銅錢,能買好些米了。
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他登時就心動了。
林老八不由嗤笑了一聲。
他本以為出事的隻是兩個抬棺者,還想與另一個抬棺人打個照麵時,轉頭一望,才發現另一個抬棺人的胸口早破開一個碗口大的洞,內臟早被厲鬼掏得一乾二淨,此時隻剩了個人骨架子癱倒在棺材邊。
張老頭兒有些惱怒,轉頭與他爭吵。
那時天色已經擦黑。
張老頭兒繼續抬棺,使得‘鬼喪’儀式沒有被打亂。
好在趙福生額外打了個岔,讓他緩了一下。
“這種情況下,就要儘量避免去觸碰這些關鍵性的東西,隻要不犯厲鬼法則,就是與鬼同處一室,也不會死。”趙福生說完,看向郭威:
“郭威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自他妻兒出事後,他應該是沒有進過廚房,碰過灶台——是不是?”
趙福生此時向封門村的人耐心講述厲鬼法則,應該是希望在鬼案再一次發生時,這些村民們能減少恐慌,增加自救的機率,避免更多的死亡。
它每走一步,地上便留下一個殷紅如血的腳印。
“它成鬼後盤踞郭家灶台,隻要有人坐到灶前、放碗在灶台上,這些都是大忌,會與鬼產生聯係,繼而被鬼標記。”
43年前的往事了,張老兒提起過往時,還能清晰的叫出‘謝大人’三個字,足以見他記憶力驚人——或者說他對當年的這樁九死一生的鬼案印象格外的深刻。
他既然記得很清楚,那麼記錯的機率就很小了。
再加上趙福生又故意提及‘免稅’,生於村戶人家的武少春最懂這兩個字的誘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