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劉義真一下沉默了。
雖說他晚出生了幾十年,沒有參與當年的往事,可透過細碎的線索,卻能推斷出當年發生的事。
無頭鬼案件事發前,還是京官的劉化成無意中看到過紅泉戲班的搭台演出,出於對戲班子的喜歡,他丟下了一兩銀子——而這本該代表著肯定與善意的一兩銀,卻成為後來製造了多起鬼案的禍根。
“我爺他——”許久後,劉義真長歎了口氣,低聲道:
“我爺他肯定不希望這樣的。”
一兩銀子,牽涉如此多人命。
當年無頭鬼複蘇後,馭使了鬼車的金將因此而死,所以也牽涉進無頭鬼案中。
他雖說擔憂趙福生安危,但她既然先讓自己走,便必有脫身之法,不需要他強留下來幫忙。
“這個世道人命不值錢。”提起這個問題,趙福生的臉色也不大好看:
“事情已經發生了,再糾結這些問題也無濟於事。”
紙人載體在頃刻間變大,一一幻化成真實的模樣。
但他並沒有在此時潑冷水,而是點了點頭:
厲鬼的手從人皮之上滑過。
他雙手抬平舉至胸前,一手作提筆狀,一手攤開似是‘捧冊’,兩手亂舞。
柳春泉是凡夫俗子,對於女兒、養女的失蹤,壓根兒不知道卷進了鬼案中,隻當是女兒與人私奔。
而蒯滿周身上大量鬼線一分為二,一部分纏捆鬼棺,防止無頭鬼複蘇,一麵則纏住了紅棺——這也是劉化成與失去了一塊鬼門板的門神纏鬥後並沒有占據上風的緣故。
與鬼纏鬥,一點兒都不能分心的。
隨著劉化成的作執筆狀的手開始揮舞,鬼母的一絲衣角竟被他‘擦除’。
她身不由己要往裡邁,就在這時,她後背一寒,有一個冰冷之物貼在了她後背心處。
陰寒之氣從那硬物上傳來,趙福生的背脊不由自主的一彎,混沌的意識瞬間又清醒了許多。
骨頭斷折的脆裂聲甚至要早於疼痛感傳入趙福生的耳朵。
趙福生被折斷的胳膊脫離了厲鬼掌控。
這些黑氣在半空中拉長,相互交織,頃刻間形織成一條條細長的黑線,捆纏上封印了無頭鬼的黑棺。
二人一衝出夫子廟,趙福生鬆了口氣。
“……”
戲曲聲、吆喝聲瞬間被阻隔。
小孩安靜的聽從了趙福生的吩咐,並在劉義真話音一落的刹那,除了無數鬼線將‘咚咚’震動的黑棺纏捆住外,大量殷紅如血的鬼花也在鬼棺上盛開,將劇烈震蕩的鬼棺牢牢包裹。
那一兩銀子的打賞,劉化成忘記了,但張雄五沒有忘、厲鬼也沒有忘,被寫進了因果裡。
趙福生趁著鬼門板阻擋鬼紙人的契機,取出鬼印,將門神烙印蓋到了一個鬼紙人的大腿處。
趙福生背著鬼門板,如同烏龜背著殼。
雖說劉化成的伴生大凶之物並沒有落到他手中,但隨著他這一書寫,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喀嚓!’
隻見鬼父、鬼母此時已經脫開了鬼門板,一左一右將劉化成的雙臂抱住。
血紅的鬼棺內,長大的紙人載體向她伸出了手。
識海內,封神榜仍在提示著她:你被鬼門板附體,是否消耗600功德值將其剝離?
這一次趙福生毫不猶豫:是!
但趙福生不慌不忙,將頭一縮,把腰一折——鬼門板擋在了她身體上方,將所有的鬼爪全部擋住。
劉義真搖了搖頭,一時百感交集:
“真是不公平。”
而他之所以這樣做,就是為了誤導趙福生,他要讓趙福生誤解紅泉戲班就是用來牽製劉化成的!
趙福生也確實如他所預料的一樣,判斷錯誤。
一種似是燒紅烙鐵沒入水中的聲響傳來。
同時紙人興許是隱藏鬼戲班的載體,趙福生暫時不準備動它們。
兩鬼相較量,一時難分高下。
但趙福生當初從狗頭村得來的人皮在此時再一次發揮了絕妙的作用。
在閃著紅光的鬼戲班紙人載體的照耀下,劉化成的鼻梁、眼窩處被打上漆黑的陰影,而顴骨及額頭則布滿紅光,這使得他本來平靜的麵容籠罩上了一層令人心悸的森然之感。
二鬼將她往門板上拉,而另一邊,一拉落空的劉化成則並不甘心趙福生逃脫。
趙福生一聽這提醒,忙不迭的鬆開了反抱住門板邊的雙手。
棺材底部的木板不知何時被鬼門板取而代之。
鬼門板是大凶之物,一壓製在趙福生的後背上,立即切斷了她與劉化成之間的牽扯。
與厲鬼打交道,稍微的疏忽都足以要命。
一道尖利的小廝報唱聲響起:“貴客裡邊兒請。”
封神榜提示她:你被鬼門板附體,是否以400功德值將其剝離?
注:一旦鬼門板與你身體相結合,你再也無法逃脫鬼門板的控製,將與它融合。
這一次並非紅棺破裂爆炸後發出的響動,而是來自於厲鬼氣息的變異。
刹時之間陰風大作。
但二鬼品階相同,劉化成受到的反噬也很大。
小丫頭想要留下來幫忙,但她感應得到黑棺之中的氣息格外可怖。
而此時的劉化成凶性大發。
她說完,看向蒯滿周:
“滿周,你將鬼棺封存。”
同一時刻,她召喚門神。
蒯滿周的黑線一碰到黑棺的刹那,劉化成所在的紅棺開始有大量血煞之氣湧出。
趙福生之所以讓她離開,並不隻是擔憂二人安危,更大的原因是她擔憂無頭鬼出事。
他的屍身已經半坐起來,一手作執筆狀。
等她反應過來這一點時,已經遲了。
無頭鬼一受壓製後,平衡被打破,率先有反應的,竟是棺內那些‘牽著手’的血紅紙人。
此時這‘殼’可是她的盔甲,恰能護她周全的。
紙人張老奸巨滑。
大凶之物的力量非凡,拖拽著半坐起身的劉化成往下躺。
她與小丫頭同時動手,兩鬼力量一起被克製,便能不破壞平衡。
‘哧。’
她不再將心神放在無頭鬼身上,而是專心處理劉化成的複蘇。
鬼紙人一被鎮壓,趙福生稍稍緩過了手。
“現在我們怎麼辦?”
血紅棺材形成的‘鬼框’將他約束其中,鬼門板上流淌出大量黑褐色的血絲,這些血絲宛如活物,鑽入劉化成的身體,將他與鬼門板縫製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