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紀雖大,但對縣內事務熟悉。
長生鎮當時這樁案子疑似涉及了與鬼相關,他自然清楚。
不過當時案子報上來時,趙啟明已經處於厲鬼複蘇的邊沿,死期將至,麵對這樣的案子有心無力,最終案子不了了之。
龐知縣當時也提心吊膽,深怕長生鎮被厲鬼屠戮後變成死鎮。
沒有鎮魔司人的庇護,恐怕都無人敢去收屍。
好在後來李家人死後,鎮上竟然再沒有死過人,事情一長,縣府便將這樁案子登記為江洋大盜所為,束之高閣。
如今案件重現,極有可能是與長生鎮李家之死的同一鬼所為。
範必死點頭:
“當時長生鎮報案的人也說死去的李家人無頭,且脖頸的斷口齊整,像是被人掐斷的瓜蒂。”
他這樣一說,王渾想起在楊鐵漢家看到的情景,不由打了個哆嗦,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你——”
趙福生看了他一眼。
這個差役臉色泛白,興許是才看到了鬼禍現場,整個人顯得有些萎靡。
流土村的無頭案如今還沒有線索,如果是厲鬼所為,也不知道厲鬼的法則是怎樣標記,隻知殺人手法是被標記者一步步被割下頭顱。
她想了想,問王渾:
“事發之後,你碰觸楊家的東西了嗎?”
劉義真等人聽明白她言外之意,彼此轉頭相互對看了一眼,眼中流露出警惕之色。
王渾也非蠢貨。
他當場就覺得頭重腳輕,整個人眼前一黑,身體晃了兩下,雙膝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大、大人救命——”
“福生,你覺得他被厲鬼標記了?”劉義真手撐著棺材,轉頭問了一聲。
“我不完全排除這個可能。”
趙福生點頭。
“長生鎮、流土村,李、楊兩家死法一致,事前沒有怪事,據左鄰右舍交待,被害者一切如常。”
在臨死前一天夜裡,也沒有發生任何動靜,直至事發當日,有人發現屍體。
“這兩樁案件暫時歸為鬼案,且疑似是同一厲鬼所為。”趙福生說道:
“我們目前不清楚鬼物來曆,不知道厲鬼標記法則,隻知道這些人的死因。”
她搖了搖頭:
“甚至連厲鬼如何殺人的過程也不清楚,更不清楚李、楊兩家人是因何緣由招惹了厲鬼。”
而王渾誤打誤撞進入了楊家,又與被屠戮的受害者同處一室,不排除他也有被標記的可能。
說到這裡,趙福生轉頭問龐知縣:
“長生鎮的案子是將近一年前的舊事了,當時報案的人結果如何,可有追蹤後續?”
“……”
龐知縣額頭冷汗一下就出來了。
“我、我回頭去探聽。”
這是他的失職。
與鬼案相關的事件,最好前因後果都要記錄,以此才好追溯下去,給後來者留下有用的線索。
如果這樁鬼案沒有解決,將來再遇到相同的鬼禍時,才好查找到根源,也能因此多幾分生機,不至於陷入被動。
但這是理想中的情況。
實際大漢朝的鎮魔司與當地官府之間的關係是烏煙瘴氣,上推下諉。
鬼案一出後,彼此推卸責任,能不沾手就不沾手,自身保命要緊。
龐知縣當時也是這樣的想法。
一來當時的趙啟明狀態不穩,並不好惹;二來趙啟明死後,鎮魔司陷入死境,萬安縣自身難保。
那時的龐知縣自以為死期將至,哪有心思去處理政務?
之所以縣內沒有大亂,完全是因為城南鬼案爆發,嚇得百姓不敢出行,打架鬥毆等事都少了許多。
可無論龐知縣有沒有苦衷,他與趙福生相處一段時間後,深知她性情,也明白這件事情是自己失職,因此立即起身告罪:
“這事兒我有失察之過,請大人給我一個彌補的契機——”
“嗯。”
趙福生淡淡應了一聲,接著又道:
“早前的事一時疏忽也情有可原。”她說到這裡,龐知縣略微鬆了口氣,但還沒說話,趙福生話鋒一轉,表情微冷:
“但是之後涉及與鬼案相關的事絕不可疏忽大意。縣府有縣府要辦的事,需要鎮魔司追蹤的,鎮魔司也需要去辦。”
她加重了語氣:
“我再提醒大家一聲,不要仗著馭鬼在身,便自以為萬事大吉。”
與鬼打交道本身就是危險至極的事。
馭鬼者有厲鬼複蘇的危機,並非絕對的安全不死。
“我們辦案不能退縮,但前提是要做好調查、布局,不到萬不得己,不要冒失突進。”
龐知縣聽出她話中敲打之意,心中既感後怕又感慚愧。
長生鎮的事本來不費吹灰之力,稍加詢問就行,但他初時確實沒將心思放在上麵,誤了正事。
好在趙福生雖說責備了他,但並沒有怪罪,隻是提醒。
龐知縣心中也因此打起了精神,答道:
“我記住了,下次絕不會再犯。”
“嗯。”趙福生這才點頭,臉色稍霽。
“大人,那我——”跪在一旁的王渾膽顫心驚的開口,說話時還摸了摸脖子,深怕摸到個傷口之類的東西。
“我問你,你可碰觸過楊家人的屍體、東西?”趙福生將頭轉向王渾時,臉上的冷色已經收得一乾二淨。
王渾嚇破了膽,連話都說不清。
“你仔細想清楚,不要急。”趙福生溫聲安撫他。
相比起先前與龐知縣說話時的嚴厲,她與這差役對話時神色溫和了許多,令得那本來惶恐不安的差役冷靜了些許。
“我、我沒敢碰屍體。”
他好歹也是衙門中人,深知涉及鬼案後,在厲鬼沒有被徹底驅除之前,這些被厲鬼殺死的屍體最好不要碰觸。
因此楊家九口如今仍俯臥在原本的位置。
王渾不止自己沒碰,臨走前還勒令村民也不要隨意去碰觸這,以免多生事端。
“你做得很好。”
趙福生點了下頭,臉上露出嘉許之色。
雖說楊家人已死絕,但如果鬼案現場還沒有被徹底的破壞,興許到時他們還能看出一些契機。
“但、但是我……”王渾被誇獎了,擠出一個難看的笑意:
“我碰了一些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