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福生微微一笑,擺了擺手:
“但我們的時間緊迫,自然沒必要做這種多餘的嘗試。”她說到這裡,上揚的嘴角逐漸撫平,眼神變得銳利:
“反正廟中是不是有鬼,我們進去一看自然就知道了。”
孟婆聽聞這話,也點了下頭:
“進去看看也好,大家先歇個腳,再尋路。”
孟婆都這樣說了,其他人縱使心中警惕,便也都應了。
趙福生正欲提前向前走,但剛走了一步,就被拽住。
蒯滿周站在原地沒動。
她轉過頭,一大一小兩人目光相碰,趙福生眨了眨眼,蒯滿周等其他人都往前行了幾步,拉開了些距離後,她才衝趙福生招了招手。
待趙福生俯身下來與她臉龐相對時,小丫頭才湊近了趙福生耳邊,小聲的道:
“福生,彆害怕,我會保護你的。”
“福生,彆害怕,我會保護你的——”另一道聲音在趙福生的腦海裡同時響起。
趙福生的臉色瞬間變了。
“你——”
她正欲說話,不遠處的劉義真等人卻發現這兩人落了隊,幾人轉頭喊:
“福生。”
“滿周。”
趙福生定了定神,將情緒壓製下去,再看向蒯滿周時,又恢複了先前平靜的樣子,微笑著應了一聲:
“好。”
一大一小兩人重新回到隊伍中。
幾人走近茅草屋後,張傳世的眼珠亂轉,突然指著某個方向:
“大人,你看。”
茅草屋前有一片大約三十平方的空地。
此時地麵鋪滿厚厚的黑色砂礫石渣,地縫之間透出一絲怪異紅光,宛如燒紅的烙碳,偏偏腳踩上去又並沒有感應到溫度。
這些砂石細碎,幾人走動間鑽了一些進鞋中,格外硌腳。
張傳世的話聲吸引了眾人注意力,大家轉過頭,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見廟門前的左側方向有一口直徑約三尺長的水井。
井口以亂石堆砌,石頭漆黑,上頭不見苔蘚,井上架了一個木樁,樁上繞麻繩,繩口的一端垂落往井底深處。
“就是這口井。”
張傳世一見到井,逐漸便與記憶中的場景掛上勾了:
“位置沒錯,舊廟也沒錯——”
他找到了正途,心中有些興奮,逐漸的連恐懼也壓下了許多。
“看樣子這裡確實是十裡坡了。”隨即疑惑又湧上心頭:
“但是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就變成這個模樣了?我前年來時,十裡坡內草木豐沛,人進來都找不著道,土也不是黑的呀——”
劉義真聽聞這話,眉頭緊皺:
“能造成這種異變,應該是與鬼有關了。”
“但十裡坡沒有向縣城報過案。”趙福生心中一緊,平靜的道。
十裡坡地廣人稀,坡內也曾設有官屬,負責這裡的大小事務。
而十裡坡出現異狀,疑似與厲鬼相關,主管此地庶務的官員如果沒有上報鬼案,那麼原因可能有兩個。
其一:此人不負責。
萬安縣出事後,龐知縣恐懼交加之下最初以為死定了,也疏於對政務的管理,導致縣治下的一些村鎮鬆散,隱隱有各自為政的架勢。
十裡坡的人明知有鬼案,但如果秉持事不關己便高高掛起的心態,極有可能裝聾作啞,不願意與縣鎮魔司打交道。
其二:十裡坡的事情鬨得很大。
事情鬨大之後,可能涉及的相關人等多,無人敢說……
“亦或還有一個可能。”趙福生分析到這裡,頓了片刻。
劉義真有些急:
“什麼可能?”
“無人能說。”趙福生道。
“無人能說?”劉義真愣了一愣,接著張傳世茫然的問:
“啥意思啊?”
“難道你認為這十裡坡內的人全都——”劉義真細細揣摩她話中之意,一個令他頭皮發麻的可怕猜測湧上心頭,他正欲說話,趙福生就道:
“隻是猜測,先進了廟裡再說。”
她與劉義真說了幾句對話,像是透露出了大量的訊息,但是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
張傳世疑惑不解:
“無人能說啥意思啊?十裡坡內的人全都咋了?”
他抓了抓頭上稀疏的毛發:
“總不能全都死了吧,這得多少人啊——”
張傳世想到那種可能,不由心中一寒。
隨後他眼角餘光見到趙福生等人往廟門前行去。
幾人與他拉開了數步距離,但不知為什麼,到了這邪門的廟宇,他一與熟悉的同伴分開半步都覺得心慌。
“大人等等我。”張傳世快步追了上去。
一行人進入廟中。
‘嗚呼——’
隨著眾人進廟,一股夜風吹來。
風灌入廟內,打了個轉兒,發出讓人直生雞皮疙瘩的哨聲似的音響,接著又散逸開來。
四周有些燥熱。
這顯然格外的反常。
此時已經寒冬,大家出門時都穿了極厚的衣裳。
這破廟四處漏風,屋頂好些地方都破損了,露出大洞,根本不保溫,不應該躁熱才對。
隨著夜風灌入,屋梁上許多纏夾了灰塵的廢舊蛛網如同繩索一般倒垂下來,被吹得不住擺動。
張傳世身體失去了冷熱,隻是風一吹進來時,卻嚇得他打了個哆嗦:
“大人——”
他怕自己慫裡慫氣的表現被罵,想起趙福生先前說的話,又自顧自的解釋:
“我倒不隻是害怕,而是我感覺這裡有危險,所以才會發抖。”
趙福生沒有罵他,隻開口:
“看樣子今夜走不了了,先在這裡歇腳。”
她吩咐張傳世:
“老張,將火折子取出來,把燭點上,義真將馬拴在門口,我們在廟裡坐坐,等天亮了再尋找黃泉路,看到時能不能找人問路,帶我們去黎家坳中。”
她鎮定自若的態度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張傳世的恐懼。
此時眾人身處黑暗,難免令人不安。
反正隻是掏個火折子,趙福生等人就在旁側,總比離到門口去拴馬好。
張傳世應了一聲,接著在身上摸索。
一行人棄車前行時,他搜了一些必備品裝在身上,此時正好派上了用場。
張傳世找到燭燈、火折子,剛一取出來,還沒怎麼吹,那火折子便發出爆破聲響,自己便點燃了。
“真是稀奇,這裡倒是好點火。”他將蠟燭點燃,順口說了一句。
“天乾物燥。”孟婆也笑眯眯應了一聲。
火光點亮,劉義真也將馬拴在門口,隨即返回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