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是夫妻嗎?”
她的話令得女人吃餅的動作一下頓住。
先前女人釋出善意要與她交談,被她生硬的頂了回來。
明明她自己態度不佳,仗著城裡人身份不願與鄉野貨郎交談,這會兒問起彆人身份時,竟然半點兒不好意思的神色都沒有。
女人的嘴角撇了一下,眼裡透露出一個訊息:這是什麼人呀!
趙福生被她鄙夷,卻並不在意,而是盯著兩人看,等二人回答。
貨郎自己也撕了塊餅,將剩餘的一小塊餅重新包起來,這才道:
“我們是夫妻。”
趙福生就道:
“看起來年紀不大相配啊。”
她這句話一下又將女人得罪了。
“客人——”那女人扭身要說話,貨郎連忙將她拉住,討好的笑道:
“是年紀不配,但我們確實是夫妻,在這十裡坡賣貨很多年了,許多人都認得我們羅六夫婦。”
趙福生點頭,問他:
“你就是羅六?”
“是。”他點了點頭,又介紹身邊的女人:
“這是孫三娘子,也是我的老婆。”
說完,正欲低頭咬餅,卻見趙福生仍盯著他看,不由有些尷尬,下意識的就問:
“客人,吃餅嗎?”
他話一說完,頓時就後悔了。
不止是他後悔,坐在他身邊的孫三娘也狠狠揪了一下他腰側,疼得他一張大臉不住抽搐。
“要。”
趙福生不跟他客氣,點了點頭,衝他招手:
“給我拿過來。”
她的話令劉義真等人有些詫異。
鎮魔司可不缺食物。
出行時大家備了乾糧,肉乾、餅饃那是足夠吃幾天的。
那貨郎一看就生活困苦,捏在他手裡的餅子賣相也不佳,裡麵還夾雜了粗糠,看著就是喇嗓子的,趙福生要來乾什麼?
貨郎聽聞這話,愣了一愣。
但話都說出口了,這會兒也不好反悔,於是在自家婆娘陰沉著臉的注視下硬著頭皮起身,拿著餅往趙福生走了過來。
“客人,吃餅。”
貨郎走到趙福生身邊,將包好的半個餅子往趙福生遞了過來。
她坐在地上,但卻與那站在身側的貨郎幾乎等高,此時伸手接餅時,手指難免與羅六的手相碰。
這羅六在外頭走了許久,手背倒是冰涼,但手心溫熱,不像鬼物。
趙福生將餅一接過,就順手遞給了一旁的張傳世:
“老張,吃餅。”
“……”
本來搞不懂她為什麼要找貨郎要餅的張傳世一見她遞過來的餅子,頓時驚了。
等他回過神時,搖了搖頭:
“老張不想吃餅——”
他話沒說完,便見趙福生眼裡露出警告之色——這是要他非吃不可的眼神,比先前喂他喝孟婆湯時還要堅決許多。
張傳世本來就難看的臉色瞬間更垮了。
“這——”
他今日亂吃的東西令他命都送了,這會兒還要吃……
張傳世苦著臉將餅子接過。
那餅隻有小兒巴掌大,硬得驚人,裡麵摻雜了糠渣與粗糧、菜頭,呈黑色,一看就不好吃。
他不知道趙福生為什麼要逼他吃,但與趙福生相處多時,張傳世也摸清了她一些性格。
在閒暇玩笑時,隻要言語不冒犯,便是開個玩笑她也並不計較。
但如果是在正事上,她決定的事是乾綱獨斷的,最不喜歡彆人置疑。
反正已經死了,張傳世不信這饃饃還能毒死他。
他心中一橫,將這餅子全塞進嘴中,幾口嚼了就想強吞下肚。
張傳世在吃餅前已經有心理準備,但那餅的乾硬遠超他的想像。
粗糧餅子一入喉,便隨即哽住,噎得他直探脖。
“壞了。”
趙福生露出懊惱的神色:
“把人噎住了。”她看向羅六:“你們有水麼?”
貨郎被張傳世吃相震住,又見噎了人,有些驚慌的轉頭看向孫三娘。
孫三娘不情不願的翻找櫃子,拿出兩個空癟癟的竹筒,晃了兩下,搖頭道:
“沒了。”
羅六就急道:“外間正好有口井,你們——”
“勞煩你們幫我打些水進來。”
趙福生將他的話打斷。
孫三娘一聽這話就惱了,站起身來:
“憑——”
她單手叉腰,正要發飆,就聽趙福生道:
“相逢即是有緣,既然碰到了,你們又大方,我們也不能小氣了。”
說完,轉頭看向孟婆:
“孟婆看粥熟了沒有,也給這兩人打一碗。”
她這話一說完,先前還有些不快的孫三娘頓時眼睛都亮了。
“這就去打、這就去打。”
她深怕趙福生反悔,連忙招呼貨郎:
“羅六,你還不快跟我一起去為貴客打些水進來。”
貨郎應了一聲,二人提著竹筒迅速出去了。
等他們一走,劉義真就看向了趙福生:
“你察覺不對勁兒了?”
趙福生將二人打發出廟,這才道:
“我接餅時碰了羅六的手,是溫熱的,走動間又有影子,不像鬼物。”
一旁張傳世哽了半天。
他身體已經死了,這點兒粗糧可哽不死他,趁著兩人離開,便將嘴裡的粗糧吐在掌中,一把扔進了火堆裡。
‘轟。’
火焰被食物殘渣一潑晃了晃,焰色變黑,一股濃煙從火堆中逸出。
“大人,那你咋打發他們出去打水?”
他與蒯滿周先前就已經去外間井裡看過,井底已經乾涸,半點兒水都沒有。
垂掛在井邊的木桶落下去後便撞到了地底,發出脆聲響,像是井底泥乾得都發硬了,仿佛此地發生過旱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