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越生失蹤了。”說完,他又補了一句:
“他失蹤了,從此村裡人再沒見過他。”
“失蹤?”孟婆不信:
“是你們將人殺了吧。”
“是真的失蹤了。”從羅六被綁後,一直蜷縮著手腳坐在火堆旁的孫三娘也跟著幫腔:
“村裡有人猜,是他砍了神龍樹,逃出我們村了。”
羅六點頭:
“就是他,他早看不慣我們後來賺銀子——”他偏激的道:
“喬家人早前賣香賺了錢,自己賺得盆滿缽滿,卻來斷彆人財路。”他情緒有些激動,不知是在說給趙福生等人聽,還是自言自語:
“他肯定是燒了樹,逃出棺材村啦——”
趙福生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喬越生如果就是夢中殺人的厲鬼,那麼此人已死毋庸置疑。
他讀過書,知廉恥,明事理,既公平公正,又有同情心,但這種品質,生於這個時代的十裡坡,就注定了是個悲劇。
趙福生已經猜到了喬越生下場不好,最初懷疑是村民殺死了他,羅六與他同村,極有可能也是殺人的凶手之一。
但此時羅六的反應卻又好像真不知道喬越生的下落似的。
反正已經問出了事件的前因後果,趙福生也不再與這兩人糾纏:
“牛欄村、野豬寨子的位置在哪裡?”
她的問話讓羅六倏地昂頭,眼睛裡迸出亮光。
孫三娘的心臟也不爭氣的一跳。
兩人以為今夜恐怕難逃劫難,卻沒料到趙福生話中意思像是要去牛欄村一行似的。
“這位貴客——”
趙福生一開始的說詞是要找黎家坳,此時卻主動問及牛欄村位置……
羅六心中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對。
但求生的渴望令他本能的忽視了警告。
反正村中壯漢多,這一行人不去村子還好,一去村子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跑不脫!
想到此處,羅六眼中露出陰狠之色,嘴裡急切道:
“你們要去牛欄村嗎?如果要去,我跟三娘可以帶路。”
趙福生既不答應,也不否認,隻是笑:
“你們說你們是牛欄村的人,又沒有證據,我怎麼信呢?”
她說道:
“大家隻是萍水相逢,誰知道你們是人是鬼?這世道可不太平,拐子山匪的太多,”趙福生微笑,意有所指:
“我們確實準備去牛欄村看看,但卻不能輕信你們,否則若是被帶去某個山溝,到時被人拿住,豈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她似是開玩笑一般,卻將羅六二人心中的打算說了個透。
羅六膽顫心驚。
初時見她還當她心思單純,此時來看,分明是扮豬吃老虎。
“我、我們不敢——”
羅六縱使真是這樣想的,此時也不敢承認了。
趙福生道:
“不管你們敢不敢,反正我是不敢信的。”她偏了下腦袋,故意沉吟了片刻:
“這樣吧,你們畫個牛欄村大概的方位,再告知我們怎麼走,稍後我們自行過去,便不勞你們費心了。”
“那我畫完,貴客能放了我們嗎?”羅六忐忑不安的問。
趙福生露出吃驚之色:
“那怎麼可能?”她說完,搖了搖頭:
“你倆並非夫妻,卻夜半同行,說是貨郎,卻又不見貨櫃,行跡可疑,見到我跟滿周兩眼放光——”
說到此處,她頓了頓,接著很有禮貌的問:
“你們是拐子吧?”
“……”
這話孫三娘可不敢答應。
羅六哪敢承認,不停搖頭:
“不是的、不是的——”
“反正不論是不是,我是不會放過你們的,隻能委屈你們二位了。”
反正這是在厲鬼夢中,就算殺錯了人,情景會重置、會輪回。
若是鎮魔司一行人離不開這鬼夢,這兩人就算被錯殺,也仍會再一次回歸小廟。
事關鬼案及五人性命,趙福生是寧殺錯不放過。
“畫吧。”
她示意蒯滿周將人放下。
接著羅六就見蒯滿周手指一勾,那拴住他的細絲便一下煙消雲散。
他失去重心,從半空中墜落。
羅六慘叫一聲摔落下地,好半晌才重新爬坐起身,摸了摸腳踝——腳踝處隻留了一圈細黑的烏青捆綁印,卻半根繩索細絲也瞅不見。
他不敢置信的看向蒯滿周:
“這小丫頭戲法真神了,師從哪家門下?”
趙福生懶得與他多廢話:
“快點畫完了好上路。”
羅六揉搓腳踝,眼珠轉動,尋思脫身之法。
趙福生將他神色看在眼裡,笑著警告他:
“彆想太多,早點畫完,不用吃苦。”
“客人,其實也沒什麼好畫的,十裡坡這地方與其他地方不同,雖說如今沒有樹林,但四處焦土,不是本地人——”
羅六還在廢話,趙福生的手掌一動。
‘啪嗒。’
一小串銅錢落到了孫三娘的麵前。
這個女人的眼睛瞬間亮了。
她伸手將錢撿起,還沒將錢揣入包中,先予後取的厲鬼便從她陰影中滋生,化為鬼影,將她身體纏住,接著將她拖入陰影之內。
從孫三娘撿錢到她被厲鬼殺死拖入陰影,前後不過眨眼功夫。
羅六還沒反應過來,孫三娘便連屍體都不見了。
他怔愣了好半晌,隨後大聲慘叫:
“鬼——鬼啊——”
趙福生以50功德值的代價將厲鬼收起,再將孫三娘掉落在地的銅錢收回手中,再次看向羅六:
“你說不說?”
“鬼——鬼——是你,是你殺了三娘子——我跟你拚了!”
這個先前表現懦弱的男人在孫三娘失蹤後,突然暴發出勇氣,紅著一雙眼想往趙福生衝去,卻被一朵詭異離奇的黑紅鬼花纏住了腳。
‘咚咚。’
古怪的敲擊聲從羅六後背響起。
“什麼聲音?”羅六憤怒之餘,心中生出疑惑,想要轉頭去看時,那脖頸卻脆弱異常,這一扭頭之下竟直接骨折。
他圓滾滾的大腦袋滾落下地。
在他後背心處,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離譜的大洞。
洞口縈繞了一層黑氣,黑氣蠶食著他的身體,頃刻將把他全身血肉吃了個一乾二淨,隻剩一具骨頭架子匍匐在地。
原來這一行人是鬼啊!
這是羅六意識裡最後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