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想辦法打開她的心防,讓她主動開口。
趙福生想了想,並沒有先說結果,而是道:
“我今日上午聽到流土村出了案子,我們一行趕過去後,聽到村裡人說了一個事——”
楊桂英本來神情緊繃,很怕從她口中聽到噩耗,結果聽她提起了自己的母親,很是明顯的鬆了口氣,甚至露出笑容,倒了一碗水遞給趙福生,順勢拉了根短凳坐在她麵前:
“什麼事?”
趙福生將水接過,放到了一旁的舊桌子上:
“村裡人說,你前段時間懷孕了,你娘來看過你?”
她話音一落,楊桂英頓時哭了:
“沒保住。”她流了一會兒淚,接著抹了把臉,搖了搖頭:
“我後來怕我娘擔憂,前段時間托人給她送了封信。”她說到這裡,臉上露出勉強之色:
“後來、後來——”
趙福生看她難以啟齒,便接話道:
“後來你婆婆托人送了物件,把她羞辱了。”
楊桂英又想哭了,點了點頭。
她說到這個話題,神情有些憂鬱,本來就難看的臉色比剛剛還要愁苦許多。
“我看你婆婆麵色凶惡,不像好人,她除了給你娘送臭雞蛋罵楊家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過激舉動?”趙福生開始將話引入正題。
她問完這話,楊桂英有些不安,目光躲閃著,卻不肯出聲。
趙福生隨即再道:
“例如威脅你爹娘,因為你沒能生兒子,要找楊家晦氣——”她邊說邊看楊桂英臉色,見這女人似是並沒有因自己的話動容,便又道:
“亦或是要傷害你以出氣之類的——”
她的話沒說完,楊桂英便渾身一抖。
“沒有。”
出乎趙福生意料之外的,楊桂英卻否認了:
“沒有這回事。”
她又強調了一句,接著站起身來,作勢要去收拾碗筷:
“不知你們哪裡來的,問這些沒頭沒腦的話,如果沒事的話,快些找了孩子離開這個村子吧——”
“看來你婆婆威脅你爹娘了。”趙福生道。
楊桂英的嘴唇緊抿:
“都說了沒有,你們彆胡說,我們都是老實本份的莊稼人——”
趙福生不理她的辯駁,直接道:
“你爹娘當年心狠,將還不滿十四歲的你嫁到黎家坳,這些年看你在黎乾娘手裡討生活卻不聞不問——”
楊桂英頓時急了,大聲的道:
“不是的,我爹娘也有苦衷。”
趙福生卻當沒聽到她的話一般:
“——可見你爹娘心狠,而這一次你那狠心的爹娘都下了決心要來為你出氣,可見你婆婆這回是放了狠話,連你爹娘都看不下去了。”
“什麼?”楊桂英本來想要反駁,但聽到這話,卻一下怔住:
“他們要來為我出氣?”
“是啊。”趙福生盯著她,點了點頭。
楊桂英又是流淚,卻又有些想笑:
“這怎麼可能呢——”她的神色迷茫,又有些不知所措,看得孟婆一臉憐憫,搖頭歎息:
“可憐的孩子。”
“我爹娘又怎麼可能來為我出氣——”楊桂英低低的道:
“這狠心的爹娘——”
說完,她又捂臉哭:
“那怎麼又還不來呢?”
“他們來不了了。”趙福生搖了搖頭。
楊桂英哭音一滯,抬起了頭來,她的眼裡露出恨色:
“他們是想我這個女兒死了算了吧?”
“不是。”趙福生盯著她看:
“他們死了。”
這個答案出乎了楊桂英的意料,她維持著舉手的動作半晌,好一陣後才有些不敢置信的道:
“你說什麼?”
“他們死了。”趙福生再重複了一次。
“他們昨夜商量過,打算今日來流土村為你出氣,昨天夜裡你爹打水,跟隔壁的葛大牙提起過。”趙福生將在流土村打聽到的一些情況說了出來:
“你爹娘安頓好了,要帶你大哥、二哥一起過來,留了你嫂子、侄兒及妹妹在家中,但在清晨的時候,楊家一家九口就出事了。”
趙福生道:
“一家人的腦袋不翼而飛,全都死在了家中。”
她話音一落,楊桂英的眼神空洞,臉色慘白說了一聲:
“怪我。”
這個女人的反應也有些古怪。
楊家人死法詭異,許多人都覺得邪門,而她聽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刻不是覺得驚悚,也不是覺得荒謬,竟然是滿臉自責。
她話音一落,整個人氣息萎靡,軟軟的倒地。
孟婆及時將她抱住,憐惜的摸了摸她稀疏的頭發、瘦弱的肩膀,道:
“多好一個孩子,瘦成這樣了。”
趙福生從楊桂英的話中敏銳的意識到這個女人恐怕知道一些內情,她示意孟婆先將人弄清醒,趁蒯滿周還沒有殺了黎乾娘等人,劇情還沒重置時趕緊將一些消息問出。
孟婆也知道事情輕重緩急,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倒出些墨綠的藥膏,抹到了楊桂英唇間。
那藥膏味道清涼,剛一抹上,楊桂英便呻_吟一聲,緩緩蘇醒了。
“我——”
她才剛一開口,便被趙福生將話打斷:
“我們時間緊迫,旁的閒話少說,你爹娘出事,你不見驚訝,是不是此前你已經見過有人有相同的死法了?”
“是。”
楊桂英流著眼淚點頭。
她唇上不知沾了什麼,火辣辣的疼痛,連忙伸手將唇上的藥膏抹去。
那藥膏沾到她指尖,竟似是連皮肉都要燙去一般,她又連忙蹭在裙邊,這才道:
“其實這事兒已經鬨了一段時間了,搞得人心惶惶的,從一個多月前,我就聽我婆婆說,我們這個地方恐怕是鬨了鬼了,生意都要做不下去了。”
“鬨鬼?”一直沒有出聲的劉義真聽到這裡,終於說了第一句話。
楊桂英流著淚。
楊家人的死訊似是刺激到了她,她默默哭了一陣,突然反手將孟婆拉住:
“婆婆,你們是縣府的人?你們既然是查我爹娘死訊來的,是官府的人嗎?”
“是——”
孟婆冷不妨被她拽住,愣了一愣,看了趙福生一眼,在她示意之下點了點頭。
楊桂英就哭道:
“既然是這樣,我也不瞞你們了,如果這個事情解決不了,我反正也活不了了,我爹娘都死啦,大哥、二哥、侄兒都沒了,楊家也沒了,我也什麼都不怕了。”
說完,她抹了下眼淚:
“大人們,這村子不吉利。”
趙福生聽到這裡,心下微微一鬆,示意楊桂英慢慢說。
“這位大人說得對。我家裡窮,哥哥都娶不上媳婦,我爹娘心狠,將我和大姐早早的就收了彩禮打發出來了。”
楊家要的錢許多人出不上,唯有談到黎家坳的黎有祿時,才終於算談上路了。
黎乾娘生了四個女兒才得了這麼一根獨苗,一心想為黎家傳宗接代,當時楊家人一張嘴,她立即就答應了。
“我初時還以為嫁進了福窩,後來才知道這是一個肮臟地,所以知根知底的沒人願意將女兒嫁到這處。”楊桂英既然已經決定說了,便也不再隱瞞:
“事情要從野蕉林後頭的兩個村子說起。”
黎家坳後麵有一個野蕉林,這片野蕉林特彆大,以前林子茂密,許多人進去就要迷路。
林裡早前有幾個村落,後來村子逐漸合並,形成了兩個村莊。
“這兩個村子早前以賣香料為生,之後便改成了一個市集,大人知道是賣什麼嗎?”楊桂英問。
“拐賣人口。”趙福生答道。
她這樣一說,反倒將滿臉恨色的楊桂英震住。
本來開始楊桂英就想提醒她,但見她一直不為所動,還當這位縣裡來的客人心性單純,不知人心險惡。
“你知道?”楊桂英吃驚的道,“你知道怎麼還——”
她想起了蒯滿周。
趙福生就笑道:
“你放心就是了,那個小孩跟著你家大人出去,誰吃虧還不一定呢。”說完,又補了一句:
“滿周得知你爹娘本來要為你出氣,結果意外身死,答應要為你出氣的——”
這一句話又引得楊桂英哭了。
“她一個小孩,如何為我出氣?還是讓她快回來吧,我那婆婆可不好惹的。”
趙福生搖了搖頭:
“這些事你就彆管了,你接著說鬨鬼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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