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趟入京之行,她之所以答應,除了因為二範緣故之外,也存了想要借此案攢功德值的決心。
萬安縣如今隻是暫時太平。
有紙人張蟄伏暗處,劉化成、喬越生雖說暫時達成平衡,可始終也是一個隱患,得儘早將封神榜再開啟兩個神位,才能徹底解決這樁禍事。
以趙福生的預估,兩個鬼神位的開啟最少需要10萬功德值,如今差額將近8萬,中間一旦涉及鬼案,興許還會請動鬼神,又會再次消耗一部分功德值。
“我倒是希望上陽郡不要讓我失望——”
趙福生輕笑著低頭說了一聲。
孟婆納悶不解,接著就聽範必死小聲提示:
“大人,那盧家娘子來了。”
趙福生抬起頭來,便見範必死扭頭往船艙右側的後麵看去。
她順著範必死視線起身離座一看,果然就見到了忐忑不安的陳多子。
陳多子不是獨自一人前來的,在大船的後艙處,有個上了年紀的女人雙手撐著船的木艙盯著這邊看。
在這老婦人的身後,有個更年輕些的女人,牽了盧盼兒。
趙福生探頭看去時,這幾人都被嚇了一跳,恐慌的躲到了船艙後,連打招呼都不敢。
陳多子十分不安,不時往後看了幾眼,扭回頭來對上趙福生目光時,竟打了個顫。
她應該是被丁大同臨時喊過來的,衣裳都沒換,腰上係了條圍裙,裙上還有油、水痕跡,散發著飯菜的味道。
見到趙福生看她,她急忙快步上前,行了一禮:
“大、大人。”
她說完後,怯生生的看了劉義真幾人,嚇得麵色發白,雙腿有些發軟。
孟婆站起身來,將身上的兩腳短凳一拉,含笑招呼陳多子:
“盧娘子,坐吧。”
“我、我——”陳多子的嘴唇抖動。
趙福生道:
“你坐吧,我就是找你說說話的。”
“還是幾位大爺坐吧,大人想問什麼,我站著說就是。”陳多子道。
“沒事,你坐著,我有好些話要問。”趙福生語氣不容置疑。
她雖說語氣溫和,但往那一坐時,總給陳多子一種無形的威懾力,令她不敢抗拒趙福生的要求,聞言隻好勉強一笑,不安的坐了下去。
陳多子還不敢坐實了,膝蓋緊並,一副局促不安的樣子,問道:
“大人有什麼想知道的?”
說話時,她不停的伸手去理劉海、鬢發,還頻頻伸舌頭舔乾燥的嘴唇,緊張之態溢於言表。
“我吃了你送來的米飯,味道很不錯,以前學過?”
趙福生見她緊張,並沒有單刀直入的發問,而是迂回從閒話開始聊起。
做飯顯然是陳多子擅長的事,她立馬就放鬆了許多,原本僵硬的雙肩也鬆懈了少許,臉上露出笑意:
“是,這黃燜米飯是我們通州曹陽縣的特色,我爹娘搬到徐州後,隔壁鄰居老家也是通州曹陽縣的,他是賣黃米飯、豆腐腦、鹵麵為生,閒暇時我總去他家替他娘子打下手,他教了我一些。”
這一句話透出一些陳多子的生平訊息。
丁大同說她年幼時過得不好,但她性情應該是勤勞溫順,所以惹人喜歡,在廚藝上也頗有天份,才會讓以販賣食物為生的鄰居願意教她兩手,不怕她將招牌學了去,繼而搶自己生意。
“後來我學會後也幫他做些飯食,他給我些餘錢——”這一段時光對陳多子來說應該還算不錯,她提起時情不自禁的露出笑意。
“之後我進了盧家,也做一些家常小食,侍候爺、太太,太太也喜歡這黃米飯,後來的時光旁的吃不下,說幸虧有我做的黃米飯——”
她說著說著,突然意識到自己跑題了,又感到不安,連忙並緊了雙腿:
“對不住了大人,我是不是說多了?”
“沒有。”
趙福生
笑著搖頭,順著她的話問:
“你進盧家時是幾歲?聽丁大同說,盧育和的妻子那會兒是身體不太好了?”
“是。”陳多子連忙點頭:
“我進盧家時已經27——”她低垂下頭,幾縷劉海垂落在她額頭處,顯得她麵容頗秀氣:
“那會兒太太身體是不大好。”
“她與盧育和是生育了一個女兒?”趙福生問完,見陳多子點頭後,明知故問:
“叫什麼名字?”
“珠兒。”陳多子脫口而出:
“盧珠兒。”
她已經逐漸恢複了平靜,不再像先前一樣緊張了。
“你嫁進去時她多大?”趙福生再問。
陳多子就道:
“那時年紀還小呢,才六歲多,如今都十七了,正是好年歲——”
她說完,不知想到了什麼,眼裡的光彩迅速暗淡下去,整個人又似是染上了一層輕愁。
“我看你兒子比他小了許多——”趙福生問完,盧多子就道:
“是,盼兒比珠兒小了11歲,我家爺與太太生前感情不錯,直到太太去後還守了兩年的孝。”
趙福生將陳多子的話記在了心中。
她又問:
“丁大同說,你們此去並州金縣,是要給盧珠兒送嫁的?”
“是的。”
說到這裡,陳多子的眼圈慢慢的就紅了。
她有些哽咽,抬頭看了趙福生一眼,眼裡露出哀求之色:
“大人——”
就在這時,船艙後頭突然傳來一聲響動。
那遠處與陳多子一道前來的老婦人用力的跺了兩下腳。
她跺完腳還不算,又掐了一把盧盼兒,小孩吃疼後發出一聲急急的悶哼,已經帶了哭腔。
母子連心,本來因提及盧珠兒的婚事而感到傷感的陳多子一聽兒子的聲音,頓時就急了。
她雙手撐著大腿想要起身,卻又看了萬安縣鎮魔司眾人一眼,不敢妄動。
好在那老婦人的動作引起了萬安縣眾人的注意,便不敢再掐拿小孩,孩子的哭聲沒響起來,陳多子臉上的焦急之色一下就緩解了許多。
趙福生的神情卻冷下去了。
事情涉及鬼案,她問話時那老婦人偷聽便算了,可不喜歡有人影響自己的問話。
她抬頭看了範必死一眼,冷聲吩咐:
“將那小孩帶過來,把其他無關緊要的人驅走。”
趙福生話音一落,遠處就傳來驚嚇的抽氣聲。
陳多子驚慌失措的站起身,正要說話,趙福生淡淡道:
“坐下。”
她脾性柔順,隻好又坐回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