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階梯似是人為的以鋤頭挖鑿出來的,約尺來寬,僅能容納一人,兩邊皆是茂密的荊棘草叢。
武少春道:
“我走前頭。”
他率先打頭陣,趙福生走第二,在臨下階梯前,她鬼使神差的轉頭往後方莊老七死亡的方向看了一眼。
站在趙福生的角度,遠處莊老七的屍骨已經看不清楚,但他屍骨上開出來的花卻豔紅似血,在這陰森暗沉的村莊中顯得格外的醒目招搖。
這花來曆詭異,用處不詳。
但從蒯滿財死亡的情況看,莊老七的死狀並非特殊個例,也就是說這詭異的黑紅花朵與厲鬼脫不了乾係,隻是如今眾人還沒有找到花與鬼之間的聯係而已。
趙福生定了定神,她轉頭跟在武少春的身後,之後依次是苟老四、張傳世,範無救走在最後壓陣。
一行人下了斜草坡,就見十來丈開外,黃沙河水滾滾,向下流奔騰。
水流聲音很大,洶湧的河流卷起大浪,無數細碎的水霧化為霏霏細雨潑灑向河岸四周。
眾人往前走了數步,便感覺頭上、臉上瞬間被噴灑了大量水氣,陰寒入骨。
武少春抹了把臉,一下怔住了:
“大人,這怎麼辦?”
趙福生也麵露難色。
這河水湍急,不要說小舟,就是再大上一些的船隻在這河麵上恐怕也不能平穩的前進,弄個不好怕是要船翻人沉。
若是鬼來了,她有門神助陣,有功德值可以馭使厲鬼、化解災劫,但唯獨對這樣的天災無計可施。
“先看看情況,我總覺得這水有些邪門。”
趙福生說到這裡,轉過身來去看苟老四:
“苟四,你來莊家村的次數多,這上嘉江的分支以往是不是這——”
她本來想問起這條河以前是不是水流如此之急,但在趙福生轉身的刹那,她瞳孔瞬間放大,臉上露出一絲驚駭,看向了走在苟老四身後的張傳世。
張傳世正踮著腳越過苟老四的腦袋往河流看。
他見河水的浪頭打得很凶,將趙福生都嚇住,心中暗喜,覺得今日一行人恐怕無法前往蒯良村。
這正合張傳世的意!
蒯良村的這樁鬼案十分凶厲,趙福生都沒有把握,所有人前去便是凶多吉少的結局。
如果能在此處打道回府便再好不過,至於將來鬼案擴散,那是將來的事。
他感受到趙福生轉過了頭來與苟老四說話,目光似是落到了自己身上,不由越過苟老四的身體,往旁側走了一步,道:
“大人,不如我們退回去,坐上馬車——”
他話沒說完,便見到趙福生眼中露出的難以抑製的驚色。
她仿佛看到了什麼極怪異的事。
張傳世心中一個‘咯噔’。
他與趙福生打交道也不是一兩天了,深知她的性格,絕不是大驚小怪的人。
就是今日在鎮魔司中,莊老七突遭厲鬼借體,她也沉著冷靜,此時看自己目光有異,想必是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怪事。
張傳世心中恐慌,正不知自己身上出現了什麼異樣時,他身後的範無救突然上前了一步,驚訝的指著他道:
“老張,你怎麼捧著這晦氣玩意兒?”
“捧著?捧著什麼?”
張偉世不安的應道。
說話的功夫,他低頭一看——隻見自己雙手側疊在胸前,一枝紅豔如血的鮮花連帶著修長的枝芽被他夾在拇指與掌心之間,平舉在胸口前。
那花的花瓣外沿紅得近乎泛黑,層層盛放,散發著一種奇怪的氣味兒,似甜非甜,似腥非腥。
這分明就是他從莊老七屍骸上摘下來的鬼花!
可張傳世當時摘下之後隨即便扔脫出去,此後趙福生看過他後背,沒有出現厲鬼標記,一路查看莊家村時也沒有端倪,什麼時候這鬼花又重新出現在他手掌中,他本人竟然完全沒有察覺?
張傳世越想越害怕,當即雙手用力將花往地上一扔。
扔完之後又覺得不對勁兒,連忙上前扯了袖子將花莖包著拾起,快步前往河邊,把花扔進河水裡。
洶湧澎湃的河水將花卷入暗流之中,頃刻間那一點豔紅被黃水淹沒,迅速的往下奔騰而去,逐漸遠離了張傳世的視野。
“呼——”
他鬆了很大口氣。
張傳世甩了甩手臂,因為先前扔花太過用力,此時小臂酸痛。
他親眼目睹花被水流卷走,仍不是很放心,又快步回來,背向趙福生:
“大人再幫我看看後背。”
說完,又將衣裳撕開。
隻見他後背處乾乾淨淨,仍不見一絲青紫厲鬼標記,趙福生道:
“沒有厲鬼標記。”
這下張傳世明顯又放鬆了些,將衣裳穿好:
“那就好。”
他有些不大自然的轉過身來:
“這花真是怪異,我這會兒扔進水中,不信它還如此邪門,還會回到我的手裡。”
話雖是這樣說著,但他顯然仍不完全放心,轉頭看向河的方向,不停的搓著雙手,內心不能完全的平靜。
“放心吧老張,應該沒事的。”
範無救見他神色忐忑,斜支出去的右腿抖個不停,腳掌踩踏著地麵的沙石,便出言安慰了他一句。
可範無救不說話還好,他一說話,張傳世頓時滿腔怒火湧上了心頭:
“你還敢說!如果不是你這遭瘟的小犢子害我,讓我去抓摘那花,我能惹上這邪門玩意兒嗎?”
張傳世越說越是生氣,指著範無救罵:
“老子要是死了會立即厲鬼複蘇,首先來殺你。”
“鬼案是大人的職責,你厲鬼複蘇,大人先殺你!”範無救不服輸,當即頂了回去。
“嘿!你個狗崽子——”
“……”
趙福生一臉無語,武少春不知所措,尷尬的在一旁喊:
“你們彆吵了。”
“都給我閉嘴!”
趙福生忍無可忍,拳頭攥緊:
“都什麼時候了,還吵個沒完沒了的。”
“大人——”張傳世有些委屈,正要說話,趙福生喝斥:
“不準說話!”
範無救露出得意的神情,下一刻,趙福生轉頭冷冷看他,他縮頭聳肩,不敢再得意忘形。
將這樁內部矛盾暫時解決之後,趙福生看向苟老四:
“苟老四,這莊家村外的河水以前是不是這樣的?”
“不是的,大人。”
苟老四聞言連忙搖頭:
“若是河水這麼急,那還了得?”
他說道:
“我家離莊家村也不太遠,隔著一座山而已,也離這條河近,不是五六月份漲水季,河水不會這麼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