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
龐知縣先前在內裡端坐,隔著屏風沒看到蒯滿周施展厲鬼力量的情景。
他無知者無畏,聽到蒯滿周直呼趙福生大名,頓時有些不滿:
“這孩子沒有規矩,要叫大人。”
“娘。”蒯滿周換了個稱呼,趙福生忍無可忍,將她往外一拋:
“彆亂喊。”
“福生。”蒯滿周乖乖換稱呼。
龐知縣有些看不下去,想要教訓這個任性的娃子,古建生心生憐憫,按住了這位老知縣:
“龐大人,就由她吧。”
“可是——”龐知縣有些不服,趙福生也搖頭:
“隨便她叫什麼,名字隻是一個代號,就是給人叫的。”
蒯滿周擠挨著她,順勢靠到她身邊,與她擠一張椅子。
“你想聽關於惡心鬼的事?”
趙福生偏頭問她,小丫頭點了點頭。
“你聽就聽吧。”趙福生也不拒絕,龐知縣麵色怪異,總覺得她對於這次鬼案的這位唯一幸存者寬容得有些詭異。
“這一次蒯村鬼案中,蒯五死後厲鬼複蘇,成為了惡心鬼,已經逃出了。”
趙福生說到這裡,蒯滿周的表情沒變,仍是冷冷呆呆,但是她細小的手指卻已經在扣抓桌子,顯然此時小孩的內心頗為煩悶。
“我現在要你立即發布公文,讓人留意這個鬼物的存在,若有線索,一經查實,舉報的人有獎勵。”
她話音一落,龐知縣臉上露出一種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
他為官數年,以往也跟鎮魔司打過交道,與大漢朝萬千庶民相比,也算是有一定見識之輩。
在龐知縣認知中,遇到鬼案,大多數令司若能將其驅趕,就已經算是天選之子。
可趙福生上位後,每次辦鬼案,不是分解厲鬼,就是封印、鎮壓,將鬼案辦得十分漂亮,隱患也徹底解決。
如今這位大人竟然像是進化了,還主動提出要通緝厲鬼。
“大人的意思是、是、是要通緝鬼物嗎?”
龐知縣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為求謹慎,他多問了一句。
“是。”
趙福生點頭。
她想起這次因惡心鬼逃脫束縛,導致鬼案了結後她還被扣除了1000功德值,心中就有些恨得牙癢癢的。
“我在鬼村中與它打過交道,這個厲鬼應該剩了一張鬼皮,鬼皮接觸人類後,便會覆蓋人身。”
趙福生將自己與惡心鬼交手的情景說出,並提出一些自己根據鬼案經過及封神榜提示後對此鬼的特征看法:
“鬼皮將人覆蓋後,便會吃乾人的血肉,使人不知不覺間死去。我猜測遭惡心鬼附體後,人會一定的變化。”
“會性情大變,外表會變得邋遢——”
她想起惡心鬼當時打出的一個嗝,臭得武少春、範無救二人彆開了頭,又補充:
“興許身上還會有惡臭氣息。”
龐知縣誠惶誠恐,將她的話牢牢記在心裡。
“不過我目前不知道怎麼樣的人會觸發惡心鬼殺人法則,但我認為可以召來五裡店屯的人,從蒯五生前相交往過的人查起。”
厲鬼殺人,一般會優先殺自己的血親,或是臨死前與之有過交集的人(不是因為親近,而是因為與鬼生前有過交集的人最易觸發厲鬼殺人法則),這是趙福生自己的歸納總結。
龐知縣點了點頭。
“除此之外,醉酒的、打妻子的,亦或是有傳聞纏身的人婦都要一一關注。”
趙福生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如果家中死了父親的人,也要注意。”
這排查範圍已經很大了,龐知縣仍應了一聲。
相較於工作量的巨大,他更擔憂鬼物殺人。
“大人,如果查出來了——”
趙福生還沒說話,蒯滿周突然道:
“我去。”
“你?!”龐知縣瞪大了眼。
趙福生點了點頭:
“到時我如果沒空,滿周去也行,她也是馭鬼者。”
說完,她看龐知縣似是受了暴擊,整個人如遭雷轟,呆坐原地,又說道:
“這一次蒯良村鬼案之所以了結,是因為滿周馭使了她的娘親,也就是莊四娘子。”
“……”
龐知縣此時才知道剛剛古建生好意按住自己的原因,他沒料到眼前的蒯滿周也是馭鬼者,自己之前竟然大聲的喝斥她……
想到這裡,龐知縣幾乎惶恐不安,難以安穩的坐在椅子上,不敢直視蒯滿周的眼睛。
他這會兒開始後悔自己事關沒有詳細了解此次莊、蒯兩村鬼案前因後果,否則怎麼也不可能犯了這樣嚴重的錯誤,竟在不知不覺間險些得罪了馭鬼者。
興許是趙福生情緒穩定,使得他差點兒忘了馭鬼者的難纏與陰森。
細看之下,蒯滿周眼神陰冷,膚色慘白,雖說是小孩,可臉上卻不見半分小孩的天真,而是帶著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陰冷。
“對了,滿周既然要留在鎮魔司,也要照鎮魔司的規矩,龐大人替我將她領去範大哥那邊,讓她先在魂命冊上登記。”
趙福生吩咐著。
“……我、我?”
龐知縣一聽這個任務,頓時覺得椅子上仿佛裝了顆釘子。
他挪了兩下屁股,恨不能立即逃離:
“大、大人,我可能——不如我叫師爺——”
“沒事的。”
趙福生搖了搖頭,伸手摸了摸蒯滿周的腦袋:
“滿周是個乖孩子,不會亂來的,要聽這位爺爺的話——”
她看著蒯滿周,語氣溫和,但眼神平靜,暗含警告。
蒯滿周仰頭看她,小孩的眼睛黑白分明。
可細看之下,仍能看到她眼底遊移的黑線,那種黑中透出一種不正常的詭異。
小丫頭突然偏了下腦袋,趁著眼底的黑氣占據眼白的時候閉上了眼睛。
趙福生的舉動、話語似是突然觸動了她內心深處的一些記憶,讓她做出了反應,本能占據了鬼性,她伸出一雙細瘦的胳膊,攔腰抱住了趙福生,將臉貼在她肚腹處,依戀的蹭了蹭。
娘,我會聽話的。
她心中想著。
卻不敢睜開眼睛去看,害怕種種耐心的叮囑,溫柔的撫慰都隻是一場鏡中花,水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