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想著事,一旁蒯滿周將厲鬼力量收斂了,偏頭看她半晌:
“福生?”
趙福生立即回過神來,轉頭看她,笑了笑:
“沒什麼,我隻是想到了一件事罷了。”
蒯滿周見她沒事,便點了點頭。
小丫頭年紀還小,馭鬼之後令她對許多事情的好奇心降低了許多,她沒有出言追問。
趙福生看了看外頭天色。
經曆這一番折騰,天色已經微亮。
劉義真恐怕還在夫子廟內等著自己的回音,她定了定神,向蒯滿周招手:
“我們走。”
小丫頭安靜走到她身邊,牽住了她的手。
兩人回到夫子廟前時,劉義真似是已經等了許久。
他站在廟前,廟門上方點亮的燈光形成光暈,將他的身影籠罩其中。
他一直仰頭看向前方,側耳傾聽著四周響動,整個人警惕極了。
當趙福生拉著蒯滿周回來時,他聽到腳步的刹那,隨即轉頭,看到二人身影,竟然長舒了一口氣,露出一絲若隱似無的笑容:
“回來了。”
趙福生含笑打量他。
此時的劉義真與先前在夫子廟中時給人的活死人似的感覺又有不同。
他的皮膚褪去了暗金的色澤,變得有些慘白,眼神裡的光彩都似是暗淡了許多,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重創。
一縷細碎的頭發從他額間垂落,順著鼻梁蜿蜒而下,直至臉頰一側。
而在頭發的陰影下,則隱藏了一條細紅的血線。
仿佛一塊瓷器曾被打碎,再以紅泥粘合留下的痕跡。
趙福生突然想到了他先前在夫子廟中時,因想要強行阻止要飯鬼攝取斷臂的動作,而曾經出手。
後遭厲鬼力量反噬,他臉上那層如同暗金色的麵具曾經碎裂過。
看樣子劉義真敢於鎮守夫子廟,也確實是有他自己能力的。
她笑了一聲,點頭:
“回來了。”
說完,又道:
“說起來,這一幕場景真是眼熟。”
她與劉義真算是不打不相識,兩人因要飯鬼而結交,在要飯胡同的鬼案被她解決的那一天,劉義真也是這樣等在夫子廟的門口;
之後她路遇鬼車,僥幸逃生,再到如今處理要飯鬼這樁麻煩,他都一樣留守在夫子廟處。
與聰明人打交道自然是無須多說,她話音一落,劉義真頓時就明白她的意思,不由也露出笑容。
“要飯鬼收服了?”
“收服了。”
趙福生點了點頭。
這個答案也在他意料之中。
雖說已經猜到能收服兩鬼的趙福生再馭使一個要飯鬼不在話下,但當聽到她事情如此順利就辦完的時候,劉義真心中仍是久久不能平靜。
“忙了一晚上,我跟滿周都餓了。孟婆的攤子這會兒估計已經擺上了,不如——”
趙福生換了個話題,劉義真的眼裡露出警覺:
“彆想。”
“義真,你這就見外了,你幫了我這麼大一個忙——”
趙福生咧開嘴角:
“走走走,我請客,請你和滿周喝湯。”
劉義真半信半疑:
“上回你也是這麼說。”
“上次歸上次,這次歸這次,有滿周在,我莫非還能當著小孩的麵撒謊了?!”趙福生瞪大了眼,反問了他一聲。
他沉默半晌,然後信了。
夫子廟內無人敢闖。
這裡鬨鬼過後,白天都沒什麼人敢來,更彆提此時天色未亮了。
他大門也不用鎖,索性與趙福生並列而走。
三人出了要飯胡同,趙福生邊走邊嘀咕:
“你劉家好歹當年也是家大業大,你又是劉化成養大的,怎麼如此摳搜?”
“我家道中落。”
劉義真隨口應答了一句:
“我爺的那些財產,這些年布施下來,早所剩無幾了,就是剩點,也是坐吃山空,請不起客的。”
“那不如來鎮魔司跟我一起辦鬼案,等案子結束了,我發你薪俸。”趙福生玩笑似的說道。
說話時,她轉頭去看劉義真。
青年的臉色仍舊慘白,但三人走出要飯胡同的這片刻功夫,貫穿了他眉心處的那一條撕裂的紅線好似又細了許多。
他的身體仿佛有極強的自我複原能力,就連厲鬼留下的傷痕也能在短時間內恢複。
“以後吧。”
劉義真沒有拒絕,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要飯鬼的隱患已經解決,但是——”
他說到這裡,深深看了趙福生一眼。
夫子廟中,要飯鬼從始至終不是最嚴重的鬼禍。
劉化成在生時,無頭鬼的存在才是棘手的麻煩,令當年的朝廷都格外看重。
而在劉化成死後,不僅止是無頭鬼成了萬安縣一大隱患,就連劉化成也厲鬼複蘇。
且他複蘇之後先天品階不低,一旦蘇醒殺人,會迅速成為不亞於災級的鬼禍。
“你要儘快想辦法將這兩個危險解除。”
劉義真說道。
他原本是不太看好趙福生的。
她年紀不大,因差陽錯的馭鬼死裡逃生,但她後麵憑借一股銳氣進入要飯胡同,從必死的路中走出一條生路,且將本該消亡的萬安縣經營得風生水起,如今竟漸漸開始有了重啟當初盛況的苗頭。
現在她馭使了三個厲鬼,身邊又有蒯滿周這樣一個馭使了災級鬼物的馭鬼者。
最重要的,馭鬼者本該喜怒無常,受厲鬼影響脾性難以捉摸,但蒯滿周竟然能壓製厲鬼的影響,聽從趙福生的吩咐去做,這就很讓劉義真對她另眼相看了。
他此時倒真期待趙福生能解決夫子廟的麻煩,這樣他才可以從這一場籠罩了劉家數代、幾十年的陰影中脫身而出。
而以上種種,也是他今夜願意展露一定力量,幫助趙福生的理由。
“這個事情暫時還不太好辦。”
趙福生聽聞這話,搖了搖頭。
夫子廟內如今兩個厲鬼,相互克製,暫時不會出現動蕩,在沒有萬全的準備與把握前,趙福生是不準備輕易碰這兩樁鬼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