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沈明妱已經洗漱穿戴一新,蘭玨一邊替她整理衣襟,一邊偷覷她的臉色,沈明妱麵如金紙,臉色比死人還要難看,蘭玨整理到衣袖,指尖無意中碰到沈明妱的肌膚,登時一激靈,指下的肌膚冰冷蒼白,不是活人該有的體溫。
蘭玨的雙手微微顫抖,想勸沈明妱好好休息,莫要再去和林相起口舌交鋒,那林相屹立三朝,論起打嘴仗他輸過誰?沈明妱這一去,肯定又要動怒,她的殿下本就悲鬱難平,再動肝火,隻怕會傷及根本,就算和林相辯贏了也會元氣大傷。
群臣議定的諡號,公主如何能與群臣抗衡?
蘭玨一肚子的說辭不知如何開口,沈明妱先開口了,“蘭玨,你知道林相為何此時來找我商議父皇葬入照陵和為父皇上諡號嗎?”
蘭玨覺得沈明妱問得奇怪:“殿下是大行皇帝的唯一血脈,大行皇帝的身後事與殿下商議不是理所應當嗎?”
“公主算什麼血脈?在宗法禮製上,隻有皇子才算得上血脈傳承。”沈明妱嗤笑一聲:“閔傷無後……父皇膝下隻有我這麼一個不能傳嗣宗廟的公主,說是無後也沒錯。”
蘭玨整理腰帶的手頓住了,她抬頭看去,隻覺得沈明妱的麵上憤怒之餘還有幾分難堪和不甘心。
“父皇能否與母後合葬照陵,是用中諡‘懷’字為父皇上諡還是其他諡號,與其說林相是來找我商議的,不如說是來與我做交易。”沈明妱神色冰冷:“畢竟徐彧已經放出話了,他隻認我這個公主代天子禪位。”
蘭玨還有些稀裡糊塗,“殿下的意思是,林相要用大行皇帝和明聖皇後合葬安陵,還有為大行皇帝上諡這兩件事,交換殿下同意將皇位禪位給徐彧那狗東西?可林相圖什麼?皇位現在姓沈,就算禪位了也姓徐,和林相有什麼相乾的?”
沈明妱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看著她,眼神有些深不可測:“蘭玨,有時候我真覺得你和我們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殿……殿下……”蘭玨聲音微微發抖。
“彆怕。”
沈明妱勾起她白膩的下巴微微抬起,鳳眉微挑:“我隻知道你是我的貼身女官蘭玨,這就夠了。”
蘭玨隻想給沈明妱跪下,她剛剛差點以為沈明妱要把自己拖出去當成妖孽燒死!
察覺到沈明妱隻是單純地想嚇唬自己,蘭玨不免生出幾分惱怒,但看著沈明妱嚇到自己後頗有些得意地彎起嘴角,想到沈明妱自從大行皇帝崩逝後幾乎沒有開顏過,蘭玨隻能委委屈屈地偏過頭,連整理一半的腰帶也撇開手不管了。
一旁的宮女聽得似懂非懂,隻看出蘭玨和公主殿下鬨起彆扭,竟是手一甩不管了,公主殿下竟也不怪罪,還笑著作揖賠罪,不由在心裡感慨殿下果然極為寵幸蘭玨女官,宮女極有眼色地上前繼續整理衣裳。
蘭玨頗為無奈,這位公主殿下,什麼都好,就是性情頑劣了些,尤其愛捉弄身邊親近的人。
她有時惱極,可一見到公主的臉就什麼氣都消了,她都長成這般美貌模樣,退一萬步說,被捉弄的我就沒有一點責任嗎?
沈明妱把人惹惱了,更覺得開懷,臉上笑意都多了幾分,這才解答蘭玨的疑問:“林相,還有其他文武百官,他們想名正言順地在新朝繼續為官做宰,就得讓徐彧的皇位合乎禮法。禪位還是謀反,大家心裡都有數,但麵子情還得要。”
蘭玨還是似懂非懂,她實在是不擅長這種事,權謀政治於她而言不亞於天方夜譚,無非是一個皇族取代另一個皇族,於百姓而言,誰坐皇位不是坐?隻要能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