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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寒的厚重帷幔被挑開,西北冷冽的風爭先恐後自霍凜身後灌入溫暖的車廂,霍凜首先聞到一股青梅淡香,他淩厲的視線朝車廂內掃去。
那水兒披著發,正將衣領扯到肩膀,露出白生生的肩,她滿臉驚恐地看著霍凜挑簾,似懼得連話都不會講了。
霍凜斂目,立馬收槍,帷幔又被重重放下。
方才此女拉簾子,竟是為換衣……
霍凜縱馬退開幾步,皺眉朝霍七做了個手勢。
霍七得令,傳令馬車隊可繼續出城。
方才一節節停下的馬車,又在車夫們揚起的馬鞭下一節節動了起來。
霍凜馭馬停在一旁,還未走,而是縱目望著出城的馬隊,西北的日頭升起,給他英俊的側臉覆上一層淡淡金色,更顯眉眼深邃。
剛剛那匆匆一眼,他確定那馬車裡除了水兒沒有彆人,可是,這股強烈的心慌感究竟是怎麼回事?
霍七:“世子爺,傳令兵等著呢。”
霍凜收回目光,沉吟半晌:“點幾個斥候好手悄悄跟著商隊和西廠,如有異動即刻來報。”
霍七領命。
這一次,霍凜徹底調轉馬頭,馬蹄踏著塵土,他之身影與馬隊越來越遠……
車廂晃動,帷幕遮住了馬車外的大半天光,幾縷光穿過縫隙映照到車壁上,隨著馬車移動,那車壁上的光斑也隨之後移,光影變幻間,更顯車內人神色森然。
薑少嫻早已收了刻意偽裝的驚恐之色,他麵無表情地拉上衣裳,包裹住肩膀。
霍凜,好敏銳的小子。
不過是輕輕一瞥,他自認什麼情緒都沒外露,竟讓霍凜嗅著氣味追了過來。
若不是他臨時起意,讓付玨將崇嫣暗換至沈溶月的馬車裡,今日怕是就走不出無庸城了。
薑少嫻靜靜坐著,直至馬車穿過城門,他都沒有再將車簾挑起來,蒼白的指尖撚起一顆梅子,手指暗暗用力,果肉在擠壓下破裂,酸澀的汁水於指間橫流。
霍氏必須碾滅。
此刻之前,薑少嫻謀劃殺霍凜有一半是因為崇嫣,此刻之後,他親身體會過霍凜的敏銳,殺他之心更勝從前,但隻因為他霍凜本身。
還好,薑少嫻不禁想,還好他沒有輕視付玨的諫言。
黑暗裡響起薑少嫻冷漠決斷的聲音,仿佛在提醒著他自己:“霍凜必須死。”
為防後患,霍府一百一十三口人,一個也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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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廂,霍凜聽著霍家軍傳令兵帶來的軍情,有斥候深入羌人王庭腹地,打探到羌人老王病危,左右賢王相爭,正處於新舊換血之際,羌人自家院子火正盛,急著撲滅,火燒不到大虞來。
此次去通州劫掠的是左呼緹王的部落,此部落草場被其他部落侵占,眼看凜冬將至,遂將目光放向了通州。
霍凜合了諜報,看來等他父侯此次凱旋,很快就能安排遠征。
他起身去了秋霜院。
秋霜院內陳設一如崇嫣去給商行餞行前時的樣子,絲毫沒被人動過。霍凜問過灑掃庭除的侍從,得知崇嫣自從早上出去後,至今未歸。
鷹也忘了喂,霍凜轉身去廚房拿生肉。
廊下,霍七抱臂跟秋霜院的侍從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侍從為霍凜不值:“世子爺一得空就往崇姑娘這兒跑,姑娘明明很閒,寧願去外麵玩,也不主動去找世子爺。”
“這你就不懂崇姑娘了,”霍七自認為很懂,神神秘秘湊近那侍從道:“家花哪有野花香,世子爺想儘辦法占了名分,殊不知人崇姑娘根本不興這個,外頭的更刺激……”
那侍從沒搭他腔,神色緊張地拿胳膊肘頂霍七。
霍七抬頭,正看見霍凜麵如寒霜地走來。
他心中一緊,忙行禮:“世子爺!我胡說的!”
“鷹被喂了酒。”霍凜看也不看,掠過霍七徑直進屋。
霍七跟著霍凜轉身,腦子沒轉過來:“啊?”
霍凜環視一遍屋內,他發現崇嫣自己的東西真的很少,廂房裡還有她生活的痕跡,可這些痕跡都是她來侯府後置辦的,她自己從上京帶來的東西隻有那本劄記,和霍凜出於私心沒有還給她的峨嵋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