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穆九重麵上沒什麼表情,隻是慢條斯理道:“那位雲襄公主,本就不受寵,當日若非被我手下兵士無意間撞見,縱使被你們殺了,怕是還無人知道。可縱然再不受寵,她還是當朝唯一的公主。那日我救下她,雖然未立時殺掉你們,可若她向聖上說起,你鄔寨必然保不得。”
“你是說,是那雲襄公主主動將此事壓下,不曾對北琰皇帝提起?”鄔落棠不敢置信地追問著。任她想過許多次,也絕然沒想到是這個答案。
穆九重點頭,“確然如此。你們既冒著殺頭之罪去劫雲襄公主,定然有你們的原因。你倒可想一想,可曾與她說過些什麼。”
說過些什麼?左不過就是一些泄憤之語罷了,比如要削去她雙腿,讓她也嘗一嘗無法行走的滋味,再將她扔進亂葬堆裡蟲吃鼠咬、自生自滅。
見她並不言語,穆九重側目看著她片刻,又道:“那日倒還聽雲襄公主說過一句。”
待鄔落棠望過來時,穆九重則繼續說道:“雲襄公主那日說曾有一人因她而受難。她口中所說這人,可是你鄔寨之人?或是···與鄔寨有些關係的人。”
鄔落棠麵不改色地一笑道:“與穆將軍說話真是好生耗神,將軍處處試探,究竟是想知道些什麼?我鄔寨百十來人,將軍俱是見過的,不過是些糙漢子,可不曾與公主這等金枝玉葉扯上淵源。之所以劫她,不過是財迷心竅、豬油蒙心,一時犯了糊塗罷了。”
說完再舉起酒碗,一口口將那碗酒飲儘,再又倒了一碗。
“明朝與將軍便一彆兩路,昀京城這些日子,多謝將軍收留、照拂。”
穆九重亦再滿一碗酒,難得規勸道:“作死之事少做,東南素來匪名出眾,莫要惹得朝廷派兵剿匪。”
鄔落棠便一笑,道:“多謝將軍提醒,隻是我鄔寨雖有匪名,亦有劫掠財物之實,隻是我等亦守著規矩,百姓不劫、行商不劫,積善人家不劫,我們所劫財物,俱是富戶、官府相勾結所來不正的不義之財。”
她所說倒也是真,匪亦有道,再為長久計,每年會灑出些銀錢給一些信路頗廣的市井混子,但凡有些官府和富商之間私底下並見不得光的賄賂、交易,隻消弄清路徑再下山出手,縱使那些官員、富戶恨的牙癢,卻也不敢聲張,多數便要吃下這個悶虧。也有不肯吃虧,私下雇了江湖客來攻鄔寨的,也因昆山山高瘴險路難行而作罷。
兩人酒碗輕碰,各自一碗酒飲罷,鄔落棠先起身,向著穆九重拱手道:“今日與穆將軍飲酒暢快,明日便不告彆了,將軍若起早,隻管自行去,我等亦如此。”
穆九重微微頷首,壇中酒未空,他又兀自為自己斟滿一碗,輕聲道:“自去吧。”
鄔落棠落手,轉身回屋,院中隻剩穆九重一人,明月高懸、燭光清寂,他將壇中酒一碗一碗直至喝空,方起身回屋睡去。
第二日卯時二刻,鄔落棠便起身,隔壁穆九重的居室中一直未有動靜傳出,不知是還未起身還是已經外出了。
她徑去客院尋邱致,未經動盧伯一家,二人自馬廄中各自牽了自己的馬,因馬廄不遠處即是後院門,索性便未再繞道前院正門,順著後院門輕聲牽馬離開了。
便和來昀京城那天一樣,照舊走的是東城門。
是時朝霞漫天,城外路邊有幾株野杏花不知何時已悄然盛開,有行商、腳夫、和挑花來賣的女子趕著入城,鄔落棠、邱致二人避開入城人潮,自最右側牽馬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