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差不多到寅時初,天上雨將將停下來,鄔落棠覺出身下馬已是腳力疲乏,恰好自己被馬顛得也有些困倦,便想著前邊不遠處野地裡當是有個草棚子,就在那裡歇息一時再趕路吧。
這麼想著,待終於看到那草棚子,鄔落棠便將馬慢下來,踱步至道外百步遠的草棚子處,翻身下馬,正要拍一拍裡麵的木條凳坐下,忽然聽到草棚後麵好像有馬噴響鼻的聲音。
她用手將身後木牆壁上的蓬草扯開些許,順著縫隙看出去,隻見一匹馬正在悠閒吃草,而不遠處一棵樹下,一個蓑衣鬥笠未摘下的人在背著身,看那姿態,當是在小解。
正是路上之前遇到的縱馬將她趕超那人。
鄔落棠心想,原來他是個男人。
都是急行趕路的,再看那人蓑衣之下隱約見佩劍,當也是江湖人,自然也不必忌諱什麼男女,鄔落棠又將蓬草遮蓋,身形未動,仍舊穩穩坐於條凳上。
隔了一時那人繞到前麵來,應是早已看到鄔落棠的馬,故而見到她人時並未驚訝,隻是向著她隨意拱拱手,也算是萍水相逢打過招呼了。
鄔落棠也向他拱拱手。
一張條凳,各占一邊,鄔落棠抱臂倚牆壁假寐,那人側坐著,單腳翹在條凳上,似單純隻是歇歇腳。
很快那人就似歇好了,起身去牽馬,因見雨已不下,便順手將鬥笠從頭頂推至後背上,露出他一張清瘦麵容來。
鄔落棠便是在這樣一時的間隙中忽然睜眼去瞧,頓時愣了一下,自己還未意識到,已是脫口道:“是你?”
那人聽到聲音立即回頭,目光鋒利地望向鄔落棠,眯眼細細一瞧,繼而也一愣,“是你?”
鄔落棠起身笑道:“人還未到他鄉,便已先遇了故知,辛掌櫃,早啊。”
辛順也笑起來,雖仍是在頃州隴郡這巴掌大的地方,還未到他鄉,但這般路上乍然相逢,他麵上倒比往日幾次見麵多了幾分熱絡,“辛某實未想到會遇到鄔寨主。方才一路見你趕路甚急,似有大事般,敢問鄔寨主,這是去往何處?”
鄔落棠抬手將鬥笠和蓑衣俱解下,露出本來麵貌,輕描淡寫道:“無大事,不過是用幾分不薄不厚的交情去見一個落難的人去。辛掌櫃又是往何處去?”
辛順道:“巧了,我正也是欲用這幾分不薄不厚的恩情去找一找落難的恩人。看樣子,我與鄔寨主是同路人。”
昨日順鑫當鋪中,鄔落棠聽他言語便免不得對他幾分輕蔑,以為不過是個寡義之人。
如此看來,昨日他那番言語,想必也不過是對自己的幾分試探罷了。
二人心下了然,再次拱手一笑,俱也不提昨日事。
鄔落棠道:“既如此,那便一同行路吧,千裡之遙,也算是有個伴。”
辛順爽快道:“自當如此,接下來一路直至昀京城,鄔寨主的路費我辛順一力擔了。”
他此話說得誠心誠意,鄔落棠這種愛錢之人自是不會拒絕。
於是接下來到昀京一路,她當真便如鐵公雞一般分文不拔。
自頃州到昀京的路一年中這已是走得第二趟,可謂是熟門熟路,兩人路上不耽擱,卻也默契著誰也不曾提到昀京之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