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三騎在這樣的深夜中慢行著,前後不知行出了多少裡地,可能也就二三裡,也可能有十裡。
鄔落棠忽然勒馬停住,她並未回頭,隻低聲道了句:“滾”!
穆九重沉默了一瞬時,而後縱馬上前攔在她的馬前麵。
鄔落棠冷冷瞧著他,說道:“我現在殺不了你,滾。”
說罷便欲繞開他。
穆九重探手拉住她的馬韁,迫著她停下,而後道:“你欲將此事算在我頭上也罷,但需給我一年時間,待明年此日,我定來此處給你個交代。”
說完他終究放開了手,任憑她縱馬走遠,當真再未跟上去。
這一日,是九月三十一日,子時已過,醜時將至。
是時秋風蕭瑟,草木搖落。
群燕辭歸,鵠也終將南翔。
天邊隱隱透出些許光亮,追兵已絕,大路朝前再無可阻擋,鄔落棠趕上了馬車,引著眾人於陬下改路取道東北,中間幾多波折,將痕跡徹底掩去,這才放心入了半月前幾人看過的那漁村。
買下的那間宅子很大,前後院落各有房數間,稍家整飭後便可住人,也可以做些小營生。
相距不遠的鄰家大嬸是見過鄔落棠的,問起她帶來的許多人,她便說是自己便宜雇來的吃不起飯的外鄉人,想要在此開一間食肆,給過路漁民、商戶歇腳、用飯。
鄰家大嬸挑剔地瞧著馬車上依次下來的人,老、弱、病、殘,四字可謂是齊全了,買的又是一間鬨鬼宅院,她心中便斷定這食肆必然開不紅火,饒是如此,還是客氣地送來一桶魚蝦,拉近了些許鄰裡關係。
無名村最後的二十幾人便就此安頓下來。
院中地窖中金銀財寶尚在,可是一同掙命的兄弟們卻全都不在了。
鄔落棠到底還是將從前與兄弟們商議好的食肆開了起來,這個想法當時還是塗大雷提出的,因他貪吃,赫連燦又好酒。黃無有、範僧和邱致又全無意見,鄔落棠也便依從了他這想法。
食肆開張那天,人丁寥落,並沒幾人光顧。
這漁鎮不算很大,雖然有個渡口,遠近十幾處靠海吃飯的漁村村落都會於此處出海,在此處歸航,可漁戶賺錢辛勞,自然也舍不得花幾個錢吃頓飯、喝頓酒,倒是偶爾有過路商人貪吃一口新鮮漁貨,方舍得進來花費個一二兩銀子,已算是食肆的大筆進賬了。
好在這前頭的食肆不過是個遮掩身份的幌子罷了,到底也不是以此謀生。
孫二哥時常做些左鄰右舍的木匠活,得一些報酬,汝三哥也偶爾外出行醫,賺取些診費,唐粟倒是個混吃等死的,隻閒在食肆裡偶爾做做幫工罷了。
但是每到夜半,這些人還是忍不住會操舊業,從前失掉的草圖又再畫出來,一幫匠人湊著頭將那些細節填充,有些是農械、有些是利器、也有些是他們亦神思朦朧之際產生的離奇想法。就像那長明燈、取水儀和掃地“鐵哥兒”。
懷才便似懷壁,揣著人間至寶就要學會在暗夜中潛行,若然則必會招致殺身之禍。
可就像石千山曾所說:“縱然如今這世道還不曾變好,可該改變的隻能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