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太陽門至大司馬門的一段路程,青石板路兩側都是各類衙署,中書、門下位於主道兩側,其他衙署依次列開,但在道路兩側存在最多的還是在此休息待命的禁軍士兵。
許多人是剛剛從駐防地輪換下來的,一個個衣甲上沾滿了血跡,表情淡漠地蹲守在牆根底下。
先前,趙吉成還是個話匣子,總有說不完的話,但來到這裡之後,他的話便少了許多。
或許是因為害怕,他整個人看上去縮小了一圈,怯生生地躲到了蕭宇背後。
“小王爺,咱們離太極殿太遠了,估計一會兒眾臣們和幾位公公見不到小王爺得著急了,咱們……咱們回去吧!”
蕭宇回頭看了看趙吉成,點點頭:“你說得沒錯,離太極殿是有些遠了,那你先回去,替我向朝臣們和幾位公公報個平安。”
“哎!小王爺!”
見蕭宇繼續大步往前走去,趙吉成搖搖頭也隻得緊跟了上去。
他心中隻能默默地歎息,這位小王爺真是讓人覺得不省心。
……
宣陽門的城樓上,經過了戰火的洗禮,到處都有血痕和灰燼留下的痕跡。
城垛後麵坐滿了剛剛從上一場大戰中幸存下來的戰士,這裡沒有人說笑,甚至為了保存體力,沒有人願意發出一點兒聲音,一切都顯得是那麼萬籟俱寂。
蘭欽抱著他的戰斧坐在了城門樓濕滑的階梯上,他的屁股下麵全是至此尚未乾涸的血漬。
他看上去一臉困頓,通紅的雙眼依舊如炬,他木訥地抬了抬頭,就見殘缺不全的戰旗在半空中獵獵作響,戰旗上拴著的那顆人頭在風中微微轉動。
“拿著!”
一名夥頭的手輪番分發食物,將一張胡餅遞到了他的手裡。
那張胡餅又乾又硬,好在還能吃出些鹹味,蘭欽就著酒開始大口咀嚼起來。
九死一生,才覺得這胡餅吃起來是如此的美味。
“哎,那是誰來了!”有人突然小聲說道。
那聲音也引來了一小撮的騷動。
蘭欽心中不悅,他討厭哪個達官顯貴在這種節骨眼上走上城來,那不是來勞軍,那是來添亂。
他剛想張開乾裂的嘴唇破口大罵,就見蕭宇帶著一名小內官出現在了城樓的階梯口,他忍不住咧開嘴笑了笑。
蘭欽又猛地撕了口胡餅,趕忙站了起來,向著蕭宇走了過去。
“精神飽滿,小王爺昨晚可是睡了一個好覺啊!”蘭欽拍了拍蕭宇的肩膀打趣道。
“沒辦法上陣殺敵,那就得養精蓄生,本世子隨時都準備遺憾蘭將軍。”
兩人如老友一般相視一笑,其他在場的將士也都跟著笑了起來,城樓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熱烈起來。
蘭欽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怯生生的趙吉成,拉著蕭宇往城門樓下走去,“怎麼,小王爺這是上我這裡顯擺來了,什麼時候給配了個跟班?”
蕭宇無奈地笑了笑:“自己跟來的,若不讓他跟著,回去他得遭責罰,沒辦法。”
“那小王爺不在前朝呆著,上我這裡來乾什麼,要吃的?我這裡胡餅管夠,就是沒有山珍海味。”
“說真的,跟老頭子們猜心眼兒,那心得有多累,不如在你這裡呆著舒坦。”
“舒坦?”蘭欽麵露鄙夷,“你可知我昨晚把那些叛軍壓回去了幾次?有一會兒,我都覺得宣陽門都要丟了,但還是咬牙硬生生地拿了回來。我倒是不介意去跟老家夥們都心眼兒,但我得有那個家世和地位吧!”
“我替你在這裡將會兒兵。要不,我讓趙吉成帶你去前朝找個衙門班房歇會兒?”
蘭欽在蕭宇胸口捶了一下:“那跟臨陣脫逃有什麼不一樣,你這是要害我!”
趙吉成跟在兩個年輕人身後,小心恭敬地跟著,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有種說不出的羨慕。
蘭欽帶著蕭宇走到了城門樓前的垛口,往下眺望。
隻見城門下屍體堆積如山,幾乎要沒過了半邊城門。
而在遠處的民房間,許多叛軍士兵黑壓壓地擠在狹窄的街巷裡休息,有些地方也平白多出了幾頂帳篷。
房舍間炊煙嫋嫋,那不是平民百姓居家燒火,而是叛軍在生火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