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個時候找我會有什麼事呢?”
“小王爺,小老兒有話要講。”
蕭宇見趙管事的眼裡突然閃過了一抹睿智的光,他說道:“趙管事但講無妨。”
“小王爺,我們主仆二人能活到現在,都是因為您八年前得了那場瘋病,要是讓皇上知道了您的瘋病好了的話,隻怕我們......”
見趙管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蕭宇心中一凜。
作為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人,他不會笨到連那個動作都看不懂,越來越多的疑問也隨之湧上心頭。
隻是趙管事沒再說話,他幫蕭宇整理好衣服後,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小主人。
“小王爺,小老兒陪您去接旨吧!”
趙管事說著便走出了門外,望著這是昔日王府老管事佝僂的背影,蕭宇感到心頭一酸。
他歎口氣,裹了裹身上單薄的衣服也跟了出去。
出了門才知道外麵已是隆冬時節,寒風刺骨。
卷著鵝毛大雪的寒風不停地打著旋兒直往蕭宇衣服破洞裡鑽,他不禁又連打了幾個噴嚏。
眼前一個身著紅色錦衣的彪形大漢正打著燈籠站在內院的門前,一臉不耐煩地等候著他們。
而整個庭院的景象蕭瑟而殘破,乾枯的荒草足有半人高,池塘早已見底,一層薄雪覆蓋住了底下的淤泥。
出了這個庭院,外麵居然還有一個更破敗的院落,好在院落夠大,幾十個身著各種不同裝束的宮人站在這裡並不顯得擁擠。
隻見一個衣著考究的年長宦官正一本正經地站在院子中間最顯眼的地方。
在他的身後還有幾個看上去級彆較低的宦官,他們臉上表情各異,有人謙恭有人傲慢,還有的不停打著嗬欠。
而幾十個禁軍的壯漢則手舉火把威風凜凜地守在院落各處。
蕭宇沒見過這架勢,他正茫然四顧的時候,趙管事拉著他的手硬生生地把他帶到了年長宦官的跟前,拽著他的衣角就要下跪。
“莫跪了,沒有聖旨,隻有口諭。”那宦官嫌棄地撇了一眼眼前這對主仆,“皇上說了,傳豬王世子蕭宇進宮見駕,進宮前清洗乾淨了,彆把豬身上那股屎臭味都帶到皇宮裡。”
宦官話音剛落,就聽見了幾聲低沉的調笑。
豬王世子?
蕭宇撇撇嘴,這個頭銜怎麼聽都像是在罵人。
就在這時,又是那種過電般的痛楚再次席卷了蕭宇的大腦,一些關於這一世的零碎的記憶一下子都湧入他的腦海。
他叫蕭宇。
對了,在這個世界裡他也叫蕭宇!
隻是這個身體裡那些模糊的記憶大約隻在十歲那年就戛然而止了。
他隻記得那個夏天他爬樹掏鳥蛋,卻不知道為什麼從樹上掉了下來,之後的事情確實都想不起來了。
而除此之外也隻有一些生活中的瑣碎片段。
他少年喪母,關於父親的記憶卻是無比深刻。
他的父親名叫蕭子潛,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赫赫有名的江夏王。
至於……那個“豬”王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蕭宇正想到這裡,隻聽“哄”的一聲,一桶冷水已經從他的頭頂上直灌而下。
一種刺骨的寒冷讓他一下子喘不上氣,他抖若篩糠,而他的耳邊傳來了宦官和侍衛們不懷好意的笑聲。
他大口喘息著,當頭冷水卻讓他的大腦在這時候異常的清楚起來。
他抬起眼睛,看著眼前那一張張醜惡的嘴臉,隻有趙管事在那裡苦苦地哀求:
“求……求內官高抬貴手,小王爺再怎麼說也是金枝玉葉,他受不起這冷水澆身……況且他還是當今皇上的親堂弟啊!”
“哈哈哈哈......”
趙管事的告饒聲非但沒讓那些宦官們收斂,反而引來了他們的哄堂大笑。
“皇上的親堂弟又怎麼樣?他隻是個撞壞了腦子的傻子。”
“還是傻子好,他要是個正常人的話,恐怕現在腦袋早就搬家了。”
“你看他這樣,比那些關在宮裡的王子王孫們是不是還強上一些。”
“還不都是一樣,豬狗不如。”
麵對如此的冷嘲熱諷,蕭宇似乎感覺不到一點的憤怒,他隻是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這位本應養尊處優的世子身陷囹圄,甚至連皇族尊嚴都被眼前這些狗奴才任意踐踏?
他從來不是傻子,他隻是在那些人的汙言穢語中尋找著每一個對他有用的信息。
又是一盆刺骨的冷水灌頂而下,耳邊除了趙管事苦苦的哀求外,便是那一聲聲肆意妄為的哄笑。
“滾開,老頭!再多嘴就把你扔到冰窟窿裡去,凍你個三天三夜。”隻見年長的宦官一腳就把趙管事踢倒在地,“再說……就是親兄弟那又能怎麼樣,皇上不是照樣全殺嗎!這可是皇上的旨意,趕緊給他弄乾淨了!彆讓皇上等急了!”
隻見兩個高大魁梧的禦林軍兵士一左一右就把趙管事像拖死狗一樣拖到了一邊。
而又有幾桶冷水又朝著蕭宇的腦袋就潑了下來。
幾桶冷水下身了,瑟瑟發抖的蕭宇感到自己的身子幾乎都要凍僵了,但他的大腦卻變得越來越清楚,越來越多關於這個身體的記憶的碎片都一下子呈現在了他的腦海裡。
看來世道是變了,他記憶中的皇帝變成了先帝,如果沒有改立太子的話,那新皇帝就一定是那個暴戾乖張的蕭玉衡了。
那可是個好勇鬥狠又荒唐至極的主啊!
在他的記憶裡他曾經和這位堂兄大打出手過一次。
至於原因他似乎記得不是很清楚了,那好像是他看不慣他的這位堂兄皇太子欺負一對來自北朝魏國的使者兄妹。
他們打架的過程中他似乎根本不落下風,還把這位皇太子摁在地上猛揍了一頓。
雖然當時的皇帝並未把兩個小孩子打架太當一回事,但回到府裡他還是受到父王嚴厲的責罰。
至於這位皇太子,在蕭宇的印象裡,他可是個心胸狹窄睚眥必報的主。
想到這裡蕭宇突然感到一陣後怕。
雖然當過幾年兵,服過幾年役,那幾年也練過許多擒拿格鬥的本事,對付這個弱雞肯定綽綽有餘,但皇帝應該不會出來跟你單挑的吧!
就在這時,那個年長宦官突然又發話了:“好了,彆潑了,給豬王世子找件乾淨衣服,把他身上那張破皮給咱家換掉。”
幾個禦林軍大漢應和著便一起動手,把蕭宇扒了個精光,而另外兩名小宦官從外麵走進來,他們給蕭宇套上了一身青色軟緞棉衣和一雙長筒高腰黑靴,外麵還披上了一件黑緞大氅。
“走吧!小王爺?”年長宦官輕蔑地指了指外門的方向。
蕭宇看了一眼正被兩個禁軍軍士架著的趙管事,隻見那老漢通紅的眼眶裡還掛著淚珠,隻是他的眼神不再那麼木訥了。
“小王爺,您的瘋病尚未痊愈,莫要在皇上麵前亂言啊!”
耳邊是趙管事最後的叮囑,蕭宇沒有回頭,他跟在兩個小宦官的後麵默默往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