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跟車夫出去,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呼喝。
“回來!”
蕭宇扭頭不解地望著那個壯漢。
“有何事?”
“你去乾嘛?”
“去套車趕路。”
“誰讓你去套車的。”
蕭宇皺了皺眉:“我付過錢的了。”
“掌櫃的,把錢退給他,他的車我們也要了!”
車馬鋪掌櫃看看雙方,一方是幾個孔武有力的大漢,一臉驕橫,一看就不好惹,而另外一方隻是個渾身臟兮兮的孤身少年。
但做生意得講究個誠信不是?況且那個少年也分毫沒有少了他的租金,怎可聽人威脅,說退就退。
“這位郎君,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規矩,小人是小本買賣,怎能壞了規矩砸自己招牌。再說我這車馬鋪裡還有好幾輛馬車,足夠給郎君們裝填東西用了。”車馬鋪掌櫃說著向車夫擠了擠眼,讓他帶少年快去套馬車了事。
“砰!”一隻碗口大的鐵拳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震得屋子都有些晃動。
車馬鋪掌櫃雖然被驚了一跳,但說出去的話怎麼咽回去,有如此蠻橫之人,這單憋屈的買賣不做也罷。
“郎君可拿回定金,去彆處另尋車馬。”車馬鋪掌櫃扔下了這句話,就想往櫃台後走。
隻見大漢惱羞成怒,碗口大的熊掌高高舉起。
“老匹夫,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車馬鋪老板被嚇得脖子一縮,他舉起一隻胳膊遮住臉,身子本能地往後一躲,等著自己的可能是一頓暴揍。
但等了半天,卻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耳邊卻又傳來了房內夥計們發出的一陣驚呼!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緊閉的雙眼微微鬆開了一道縫兒。
隻見一個滿是泥汙的後背正好擋在了他的前麵,並且一隻手正緊緊地握住那下落的熊掌。
那熊掌就那麼被僵在了半空,根本動彈不得。
而那滿臉橫肉的大漢雖然眼神依舊凶狠,但臉頰汗水直流,他嘴唇微微抽動著說:
“放……快放手,不然把你一並打了!”
蕭宇手上也用上了吃奶的力氣,他的發梢也有細汗流下,但他卻也佯裝毫不在意。
“是你豪橫在先,還要伸手打人,快向店家道歉!”
“道歉?笑話,你信不信我連你也一起打!”
“那你就試一試!看我能不能奉陪到底。”
隻見壯漢的另一隻熊掌向著蕭宇臉上拍來,蕭宇一下子又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扭。
壯漢一陣吃痛,兩個人就這麼僵住了。
“大哥!我們來幫你!”有同伴喊道。
被這麼一個少年就這麼製住了,那本身就是一件很丟人的事,要是還要人幫忙,那回去他怎麼再和兄弟們混啊!
“不用,都彆過來,我就是想和這小郎子玩玩。”壯漢雖然嘴硬,但腦後就是汗。
現在是意誌和毅力較量的時候,看誰先慫。
對此,蕭宇深知。
千百年來其實都一樣,越是這種一臉豪橫咋咋唬唬的家夥,越是欺軟怕硬。
你若強硬,他看拗不過你,他就會趴地上喊你聲爺爺。
你若慫了,他會把之前的怨氣都加上,加倍地欺負你。
真正可怕的是那些看上去焉不啦嘰,突然上來就捅刀子的,不能說那種人都是多壞,他們大多說看上去都是老實人。
有句話說得很有道理,那就是不欺負老實人。
而蕭宇自認為他就是那種老實人,真把他惹毛了,他的刀子比誰都快。
再回到眼前,那個壯漢眼看就要不行了,滿頭冒汗,陰鷙的眼神中表現的是外強中乾。
果不其然,兩人對峙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那壯漢凶狠的樣貌突然柔和了下來,轉瞬間就變成了諂媚的笑。
“兄長……兄長……有話好好說,兄長,小弟……小弟知錯了,有話好好說……”
蕭宇鬆了口氣,這場架果然如預期一般發展。
他有些後怕,幸好沒真的打起來,若真打起來了,那可是三打一,自己抱頭等著挨揍吧!
蕭宇正想到這裡,突然門外又走進一個人。
“我說牛五,車馬租好了沒有,郎君還在等著呢?”那是一個管事模樣的人。
當他看到一個滿身泥漬的少年正和那個被喚作牛五的壯漢“把手言歡”的時候,不禁一愣。
“你在做什麼?郎君在外麵等得焦急,你卻在這裡和人玩鬨,成何體統?”
牛五原本恭順下來的麵孔一下子又變得凶狠起來。
“曹管事,這裡碰到了個紮手的小子,百般刁難於我,阻撓我等為郎君套車!哎吆……哎吆……小子,你可知道我家郎君是誰?說出來嚇破你的狗膽!”
話正說到這裡,又有一人自門外走來,人未到嗬斥之聲卻已傳來了。
“不得放肆!”
那聲音不大,卻中氣十足,極有威嚴,頓時整個大堂中的氣場似乎一下子都凝聚在了那聲音上一般。
牛五一下子就慫了,原本用力的熊掌立馬就像沒了骨頭一般,鬆垮了下來。
蕭宇也在這時鬆開了牛五的手腕,向著門口望去。
隻見那裡已經多了五六個人。
站在中間的是一位四十上下模樣的中年男人。
頭戴進賢冠,腳踏笏頭履,身材偏瘦,麵容清雋,八字胡,下巴上有一顆明顯的黑痣。
他一襲黑色長衣,風度翩翩,姿容風雅。
隻聽他繼續厲聲訓斥道:“你等家奴,又在外麵惹是生非,破壞我的名聲,實在該罰!還不快向店家和這位小郎君賠個不是!”
三個塊頭碩大的壯漢一改往日的蠻橫跋扈,一臉謙卑地向著大堂裡的所有人卑躬屈膝的一陣作揖賠禮。
男子又嗬斥道:“還不快滾出去,若再被我發現一次,定然嚴懲不饒!”
三個壯漢答應著,屁滾尿流地離開了大堂。
蕭宇望了眼那人,隻見他一臉謙和地走到了車馬鋪掌櫃身前一陣寒暄,又向大堂裡的所有人一一拱手。
並談好了隻要三輛馬車,又給店家加了兩錠銀子,算是賠罪。
這位做事麵麵俱到的中年男子很快得到了大堂裡所有人的好感,所有人對他那都是讚不絕口。
蕭宇心思並不在此,對方好不好與自己無關,他也隻是一個租客。
就在他想離開的時候,身後突然有人叫他,態度和善謙卑:
“小郎君留步,我家阿郎想結識小郎君。”
想認識我,蕭宇嘴角歪了歪。
這兩天名士見多了,他甚至覺得自己就是這個世界上的一個BUG,出門就能見名士。
想想潘鐸還在那胡餅攤不知道吃到第幾碗,晴雪坐在那裡休息也不差這一點兒功夫。
出於禮貌,那就跟人打個招呼,總之萍水相逢,他日再也不見。
蕭宇轉過身,還沒張嘴,就見那位“名士”邁著小碎步一路過來,動作恭敬得讓人害怕,對著蕭宇就是一大拜。
蕭宇腦後直冒冷汗,這就是傳說中的趨步?那可是臣子對天子的禮儀,就是拍馬屁,這位“名士”也太誇張了吧!
“不敢,不敢!”蕭宇趕忙拱手還禮。
隻見那位“名士”的腰已經彎成了一個蝦米,頭低得不能再低了,再低手就得碰到腳尖了。
雙方都還沒來得及自報名號,就聽門外傳來了潘鐸的聲音。
“蕭大郎,你好了沒有?你的晴雪姑娘都等得不耐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