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交織,晴雪又羞赧地低下了頭去。
“阿郎,這晴雪妹子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稍加點綴便如此美麗動人,真是羨煞旁人了。”
“就是,肌膚如羊脂美玉,毫無瑕疵,身上連一顆紅痣都沒有。”
“如此佳麗,阿郎怎沒早遇見呢?”
“怎沒遇到過,那邊斜臥胡床之人便是了,哈哈,潘郎不也是美人兒嗎?”
眾女眷說笑著便將話題從晴雪身上轉移到了駙馬都尉潘鐸的身上,可見她們注意的焦點更多的還是潘鐸。
潘鐸還是一副慵懶的模樣,有一句沒一句地同女眷們調笑,他們似乎很是熟識,也沒說出幾句正經話。
若是常人,見自家女眷與外男嬉笑怒罵,就是養氣功夫再好,也不會高興。
但朱異全然不是如此,話語間他自輕自賤,甚至開起了自家女眷和潘鐸的玩笑。
蕭宇依舊抱著胳膊倚靠在那梁柱下,麵帶微笑地看著晴雪。
晴雪見自家小王爺一直在看自己,話題早就不在自己這裡,她便要離開那些女子回到蕭宇的身邊。
就在她還沒邁出幾步,胳膊突然被一隻纖纖玉手給挽住了。
晴雪回頭一看,那是一個對她頗為熱情的紫衣女子。
“哎,晴雪妹子,你到哪兒去?”
“去找我家公子。”
“你家公子?”
紫衣女子順著晴雪的目光這才注意到一直抱著胳膊倚靠梁柱的蕭宇。
見他身著下人常隨的服飾,心中便生輕蔑。
這位紫衣女子本是十裡秦淮的一位名妓,後來被朱異看上才贖了身子,在朱異府上過上了萬人想都不敢想的富貴生活。
她自詡閱人無數,見那青年看人時眼神中的高傲神情就覺不爽,想要刁難他一番。
又見朱異對晴雪的事情格外上心,讓所有隨侍出行的女眷們都去伺候她沐浴更衣。
心裡就盤算到朱異是不是也想把這位長相出眾的小姑娘也收入府中。
在那秦淮河畔的楊柳枝地,他早就練就出一身能說會道,長袖善舞,要哄騙一個單純的小姑娘那是信手拈來,不止一個女子被她哄便上了她家阿郎的床頭。
紫衣女子一隻手輕柔地搭在晴雪肩頭:“晴雪,阿秭是過來人,聽阿秭一句,我家阿郎……”
她話沒說完,隻聽“啪……啪……”兩聲脆響,精致俏臉上立馬多了兩個紅掌印。
紫衣女子被打得倒在了地上,捂著紅腫發燙的臉一聲都不敢吭,哀怨的眼神一直盯著打他的那人,朱異。
這把晴雪給嚇住了,屋內其他女眷也被嚇得花容失色,不敢說話,大堂裡立馬安靜了下來。
潘鐸打了個哈氣,依舊慵懶地斜靠著胡床,一副要看熱鬨的表情。
蕭宇扭過頭去,全當什麼都不知道。
“你這賤人,又犯了瘋病不成,讓你呆在車上不準下來,你怎不識好歹,來這裡搗亂?”朱異說著,不顧自己體麵,拉拽著那個紫衣美女的頭發就要往外拖。
身旁的曹管事和幾個女眷見狀趕忙上前阻攔,好話基本上是說儘了,朱異怒氣依舊不消。
“好啦,好啦!”潘鐸突然喊道,“好好的,彥和兄怎麼突然也來了人來瘋,我看是你瘋病又犯了,放了綺蘭,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朱異臉上怒意漸消,他鬆開了手。
紫衣女子在眾姊妹們的陪伴下離開了大堂,臨行前一臉怨恨地看了眼晴雪。
晴雪茫然不知所措,她甚至都不知道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會發生這些?那位熱心腸的阿姊怎麼會突然對她那麼怨恨?
正想著,一隻手這時候搭在了她的肩頭輕輕l拍了拍,那是她的小王爺,他的小王爺臉上依舊掛著和煦的笑。
朱異見蕭宇走了過來,趕忙弓身又行一大禮。
“朱侍中,這是做什麼?”蕭宇瞥了他一眼,語氣淡然。
“家中女婢不懂規矩,還望蕭郎君海涵,臣這就將那賤人綁了,任憑郎君處置。”
“處置?處置什麼?我都不知道他錯在哪裡?”蕭宇說著便拉起晴雪往門外走去,“我們先走了,後會有期。”
朱異臉上一喜,他又一弓身:“改日臣必往郎君府上拜訪。”
蕭宇沒有回答,隻是擺了擺手。
隻見潘鐸“砰”的一聲,也自胡床上蹦了起來,對著朱異一拱手,衝著蕭宇就追了上去。
“蕭大郎,你彆跑,還欠我兩首詩呢!”
望著三人離去的身影,朱異臉上的謙卑慈和慢慢凝固,很快就變得麵無表情。
一旁的曹管事見自家阿郎恢複了常態,忍不住就問道:“阿郎,那姓蕭的小子到底什麼來路,如此不識時務,阿郎還對他如此客氣!”
朱異冷冰冰地扭頭瞅了曹管事一眼,曹管事的身子一激靈,趕忙低頭向後退了兩步。
“去給蕭郎君備份大禮,說是賠罪。把咱們從江州帶回來的錢物分一部分送到他的車上……駙馬都尉那裡也要備一份兒。”朱異想了想,“蕭郎君的那份兒要比潘駙馬的那份豐厚一些,但不要讓人看出來……”
“喏,阿郎。”
“曹辰,綺蘭不能再留,自作聰明者早晚得壞我大事……”
“喏,阿郎。”
“那件事做得怎麼樣?”
“尚無消息。”
“知道了,你下去吧!”
朱異若有所思,他負手背對著大門,曹管事緩緩地退下,大堂裡就隻剩下朱異一人。
他歎了口氣,臉上的表情鬆弛了許多,終於不用在人麵前端著自己了。
看來今日收獲頗豐,他終於靠著潘鐸那個大傻子搭上了各豪強士族費儘心機都無法搭上的那條線。
但他有些驚訝那位蕭郎君居然不認識他。
要知道三年前正是他將那位小王爺送進了建康城南的那座灶王廟。
這些年來,也是他負責監視國內各藩王的一舉一動。
但此一時彼一時,當年階下囚,如今萬戶侯。
他嘴角上翹,露出一絲狡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