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郎,那時到底怎麼回事?”
楊華不語,隻是默默搖搖頭。
蕭玉蓉見楊華不說話,眼中帶著些許的悲戚。
又過了一會兒,楊華才對蕭玉蓉說:“公主,末將自覺與江夏王世子投緣,想單獨與世子說幾句話,不知可否。”
“可,當然可。”蕭玉蓉緩緩答道,她看向站在一旁的蕭宇,清澈眼底似有複雜心情。
蕭宇衝蕭玉蓉點點頭:“公主放心,我會看好楊將軍的,若有事,我馬上叫公主進來。”
蕭玉婉輕歎一聲,她再看了一眼楊華,眼中雖然不舍,但她還是出去了。
一時間,偌大的房間又陷入到了死一般的沉寂。
孤燈之下,兩人默然無語,對望了許久。
片刻之後,蕭宇說道:“楊華,無論什麼人問,你隻說被人偷襲,不知刺客是何來曆便可。”
楊華並不回應,隻是低聲問道:“她還好吧!”
“嗯,她還好,她應該已經脫身了,如果你想問她現在在哪兒,我隻能說我不知道。但這個回答讓你最滿意,是嗎?”
楊華笑了笑,他雙眼向上望著房梁,一臉悵然。
“楊華,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不為彆的,為你自己!北朝的那個楊華已經死了,在她胡仙真的心裡也已經死了,你們兩不相欠了,明白嗎?”
“原本我已做好了求死的準備,能在仙真麵前死去,我心願已足。”
“但你沒死!楊華,我也不會讓你死,你是個值得敬佩的英雄,堂堂男子漢,何必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後半生你要為自己而活。”
楊華眼露鄙夷:“楊華心如死灰?你想說什麼?”
“你可喜歡金城公主,我南朝最尊貴的長公主!”
“為什麼要問她?”
“我與他從小一起長大,兒時的她並不乖巧懂事,甚至嬌縱跋扈,我甚至很討厭她,但她現在變了,或許經曆的事情多了才讓她變了,她待人很好,心腸也很軟,或許她總是被人欺負,但她懂得惜福,她珍惜自己的生活,珍惜自己的愛人,她會成為每個南朝男子最想擁有的賢內助,她會支持她的愛人去建功立業,大展抱負!”
“小王爺,您是在為金城公主做說客?”
“她沒讓我做說客,我隻是覺得我蕭家的姑娘不錯,彆讓你委屈了她!你若讓我阿妹受一點兒委屈,我這做兄長的饒不了你!”
楊華臉上閃過一絲譏笑:“嗬嗬……她的兄長不是廬陵王嗎?廬陵王不是已經不在了嗎?死在了你們當今皇帝的手裡,嗬嗬……”
“她姓蕭,我也姓蕭,她喊我一聲兄長,我就要儘一個兄長的義務!楊華!胡仙真到底何等之人你會不知?像你這樣的男子,做他榻上之賓,在北朝到底還有多少?她的心裡除了權利和天下,還有其他的嗎?若你無用,她拋棄你如扔一塊抹布!你可要想明白!”
楊華閉上眼,默默搖搖頭:“小王爺請回吧!末將累了,不願想這些。”
蕭宇胸廓激烈起伏著,他雖然勸說楊華忘記胡仙真。
但在他的心裡,那媚骨天成的北朝太後何嘗不是那個致命的誘惑?
昨晚的一夜雲雨,他的童子之身到底給了誰,恐怕他自己說不清楚。
但他知道,這隻不過是那位北朝太後要慢慢蠶食他的手段的開始。
“那就打攪楊將軍休息了,隻望楊將軍早日康複。”
說罷,蕭宇轉身離去。
蕭宇背後,楊華咧嘴苦笑,絕美容顏變得扭曲異常,但他努力不去發出一點兒聲音。
走到門前,蕭玉蓉一臉探求地望向了他。
蕭宇拍了拍少女那瘦削的肩膀,留給她一個兄長才有的堅定微笑,便隻身離開了。
走在孤寂的路上,蕭宇的心思卻依舊在楊華和胡仙真身上,或許自己與這兩人,尤其是那北國太後的羈絆仍在繼續。
一路不知不覺間就來到了長公主府的正廳,若無事應當在這裡能找到潘鐸。
但還沒走到院門,就聽到一陣騷亂的聲響。
蕭宇正在好奇,就見到幾個護院正搬著梯子從他麵前匆匆經過。
“這是怎麼了?”蕭宇問道。
一個下人認識蕭宇,趕忙答道:“回小王爺,我家駙馬一時想不開跑屋頂上去了!”
“啊!跑屋頂上乾什麼?”
這會兒沒人應答,那個下人早隨著同伴一溜煙地跑了。
蕭宇覺得事態不對,也趕忙往前跑了一陣。
就在長公主府的正堂外的院子裡,裡三圈外三圈地圍了許多的人。
一眾家仆幕賓都抬著頭往高大的屋簷上看,隻見一個身影一手拿著個酒壺,一手扇著刀扇,在屋頂上走鋼絲一般地來回走動,那正是駙馬都尉潘鐸。
他一邊走一邊醉醺醺地吟誦著當年曹孟德的《短歌行》。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蕭宇看得真為他捏一把汗,又想起他有夜盲症,黑燈瞎火什麼都看不見,更是為他提心吊膽。
“駙馬,快下來呀!上麵危險!”突然有人如此喊道。
這可氣壞了蕭宇,他看不見,你讓他下來,那純粹就是想要他主人的命啊!這種家夥該拉出去打死!
“渾蛋,嚇喊什麼!你不知道他啥都看不見啊!”蕭宇出言製止。
這一喊,原本在屋簷上“走鋼絲”的潘鐸突然定住了,一動不動。
隨著潘鐸的一動不動,下麵的幕賓、家仆、護院、婢女也都紛紛安靜了下來。
“蕭大郎?你來啦!我正等你!”潘鐸突然欣喜地喊道,“快上來,快上來陪本駙馬喝酒?”
“下來喝!”蕭宇喊道。
“那我就跳下去了!”
人群中發出了一陣驚呼。
蕭宇趕忙出言製止:“可彆,我這就上去!”
幾個護院已經提前準備好了梯子,他們就是想不明白自家主人是怎麼爬那麼老高的。
蕭宇有些恐高,那就是他穿越前服役時當不了空降兵的原因,這會兒他的小腿還直打哆嗦。
上了屋頂,他幾乎是靠著屁股慢慢挪著身子往潘鐸那邊靠。
“是蕭大郎嗎?”潘鐸看不清,但他的耳朵好使。
“是啊,馬上就過來啦,你等等!”
沒想到潘鐸在屋頂如履平地,“塔塔塔”幾下就來到了蕭宇跟前,一屁股坐下。
“今晚的夜景真是不錯啊!”潘鐸讚歎道。
蕭宇皺皺眉,望頭頂看去,一輪彎月恰好就在此時衝破了雲層,露出一抹皎潔。
“蕭大郎,喝一口!”
蕭宇還沒反應,就被潘鐸灌下了幾大口。
那酒醇烈,沒過多久蕭宇就上了頭,也輕飄飄起來。
“蕭大郎,你有才情,我不如你,第一次就是那個什麼一蓑煙雨任平生把我震撼得不要不要的了,後來……那幾個也馬馬虎虎,今晚有月有酒,酒管夠,你我二人在此,再拿首詩出來。”
“好!”蕭宇滿口答應。
“那做什麼詩呢?”
“我先聲明,我不會做詩,我……隻是詩歌的搬運工……我看看哪個老爺爺今晚在……”
蕭宇迷迷糊糊地又給自己灌了幾口酒,這東西越喝越愛喝,越喝越上頭啊!
“來,《將進酒》!”
潘鐸趕忙拍拍手,順便向下邊做了一個烘托氣氛的動作!
眾目睽睽之下,蕭宇拿起酒壺,歪歪扭扭地在房簷上走,看得下麵的人直提心吊膽。
他突然又猛灌了幾口,酒上頭了,詩也來了: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儘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儘還複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複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
呼兒將出換美酒,
與爾同銷萬古愁!!!
哈哈哈……哈哈哈……”
蕭宇狂笑不止,將手中美酒擲於夜空,化作那壯麗無際的星河。
“好!”潘鐸猛地拍手,“有誰拿筆記下來了?”
“我記著呢!就是不知道寫得對不對!”
“好!”
下方那些才華橫溢的府上賓客也都激動地直拍手,把氣氛烘托到了最為熱烈。
隻是有人小聲問道:那岑夫子、丹秋生是何許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