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陸子勳將環首刀收回鞘中,他冷冷盯了蕭宇一眼,威脅道:“我尚有事,暫且顧不上你,若你彆有企圖,回頭我剁你一手一腳。”
蕭宇點點頭,淡然笑了笑。
但這一笑在陸子勳看來卻是蕭宇對他的蔑視與嘲笑,他心潮起伏,殺心頓起,手指不停在環首刀柄上摩挲,隻是強行將心中怒火全盤壓下。
倒是周內官開口罵道:“小小宿衛中郎將屁大點兒的官兒,竟敢威脅起皇室宗室來了,虧你還是門閥出身,竟然毫不知禮。”
“屁大點的官?嘿嘿……你是忘了昨晚你是如何向我的士兵求饒的嗎?信不信我立馬還能砍你狗頭!”陸子勳怒目道。
“但咱家現在代表皇帝,你又想再反?”
周內官臉色鐵青,此時他底氣十足,並無懼色,坦然望著周圍那些一個個已起殺心的宿衛軍士兵。
“閹豎禍國。”陸子勳罵道。
周內官雙眼一眯:“不挨那刀,難道就是好人了嗎?”
陸子勳眼中迸射寒光,右手已經握在了刀柄之上,他又起了殺心。
就在這時又有一名軍校自人群中擠了進來,他身上已經掛彩,什麼話都沒說,隻是一拱手。
陸子勳會意,對身旁之人說道:“些許叛賊,不識好歹,有何懼哉?走,去崇和門!留十個人,幫幫周公!彆忘了把朱侍中也在這裡。”
朱異原本以為經過剛才的事情,他已經被人遺忘了,正想著如何趁亂脫身。
但聽到陸子勳突然提到了自己,心中暗自咂舌,卻也隻得衝著在場眾人毫無底線地訕笑了起來,但卻得不到任何人的回應。
隻聽一聲令下,甬道兩側的宿衛軍士兵便跟隨著他們的主官如潮水般地退去,也捎帶走了那些個傷亡了的弟兄。
一名小校帶著十名宿衛軍士兵被留在了這裡,大軍退去之後,他一聲令下,幾名士兵手拿繩索,就要上前去綁人。
蕭宇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表現得比較順從,但說實話,蕭宇之前展現出來的高超武藝還是讓這些士兵很是忌憚的,他們表現的很是警惕小心。
倒是朱異大發雷霆,嚷嚷道:“休要對本相無禮,本相乃上品士族,朝廷命官,你們這群丘八算是什麼東西!”
但沒有人理會朱異的破口大罵,兩個人上前一左一右架起他的胳膊,另一人拿著麻繩就要往他的脖子上套。
周內官看不下去了,冷冷道:“都給我停手!皇宮大內隨意捆綁社稷棟梁,成何體統,朝廷的臉麵這是都不要了!”
作為普通士兵,誰還真的去管什麼朝廷臉麵,當兵吃糧,令行禁止,當官的讓他們乾什麼,他們就乾什麼,手裡的動作一點兒都不含糊。
他們的舉動讓周內官勃然大怒:“造反了,都造反了,咱家要去皇上那裡說理去,看他陸子勳再囂張跋扈,他手下的小兵都敢踩在天使的頭上!”
為首小校可不敢擔這責任,他看守宮門多年,如今剛剛做了什長,比較下麵的人他更圓滑一些,為了以後的升遷他更不敢得罪上麵的人。
他是唯一對周內官陪笑的人:“周公,宿衛中郎將有命,小人不敢違命,下麵的人不懂事,還望周公擔待著。周公剛剛不在,沒見到周日小王爺有多厲害,小人們都是有目共睹的,小人們這麼做都是怕出了岔子,擔待不起,哪敢冒犯公公呢?”
周內官並沒有因為小校陪笑就給他好臉看,依舊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有什麼擔待不起的,小王爺不是都說了,他願意歸順陛下了嗎?如此綁縛,致皇家顏麵於何處?”
“小人不敢,但宿衛中郎將……”
周內官有些不高興,譏諷道:“咱家怎麼記得宿衛中郎將說的是讓你們來幫幫咱家,倒沒聽他說要你們來綁小王爺?你們宿衛軍何時也學得像朝中大臣那般的油滑,開始學著揣摩起上意來了!陸子勳真的是教得好啊!”
為首小校臉色驟變,趕忙道:“小人不敢,這非是陸將軍之故,隻是小人暗自揣摩,小人知錯,以後再也不敢了。”
周內官冷嘲道:“恐怕也是口是心非吧!”
“小人真的都不敢了!”為首小校惶恐,將頭壓得更低了。
周內官仰天望了望已經大亮的天,瞥了眼小校:“你比那陸子勳懂得變通,是個上道之人。”
“是是……”
“看你如此上道,咱家今天就提點你一下,這話放在外麵可沒人願意與你說的。”
“小人知道。”
周內官一臉倨傲,望著半空:“在台城裡辦事最好懂分寸,知進退,懂變通,這對你的升遷有用,跟著陸子勳能有什麼前途?下麵的話記著,如今的天還是咱大齊的天,它塌不了!你們是大齊的將士,你們效忠的隻有大齊,隻有皇帝。可彆一時義氣,跟著一些狼子野心的壞種一路走到黑。”
小校眼珠子骨碌碌一轉,似乎聽出些什麼,唯唯諾諾,不敢抬頭。
周內官繼續說:“隻要陛下沒有治罪,我大齊的小王爺就還是那個金枝玉葉的小王爺,朝廷大臣就還是那個輔佐君王的朝廷大臣,記清楚了嗎?”
為首小校趕忙連連稱是。
周內官眯著細長的眼睛瞥了眼朱異,說道:“既然都清楚了,那為何還要對我朝中大臣無禮?還不快快鬆綁!”
儘管那些宿衛軍士兵還是不願意,但他們還是服從命令的,隻聽小校一聲令下,他們才極不情願地將朱異身上的繩索鬆開。
朱異甩了甩寬大的袖袍,衝著兩側的士兵冷哼一聲,然後又插手上前對周內官深躬一禮,好話說儘。
周內官語調意味深長:“朱侍中,不必謝咱家,為皇帝好好辦事,便是對咱家最大的感謝。”
朱異聚光小眼一眯,似乎馬上就體會到了周內官話中的含義,趕忙拱手稱是。
而那些個宿衛軍士兵對蕭宇還算客氣,或許是一直攝於他的槍術和身份,猶豫半天,也沒人上前給他捆綁。
周內官這時來到蕭宇麵前,他的態度和說話語氣與他們初次見麵時的那個冬夜相差不多,表現得既冷漠而疏離。
“小王爺,在此耽誤時間太久了,彆讓陛下等著急了。”
“再次謝過周公公了。”蕭宇小聲道,他似乎不想讓彆人聽到他的道謝。
周內官臉上閃過一抹意外,他隻是不動聲色地眨眨眼,他臉上依舊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發覺沒有人在看他,他便也壓低了聲音。
“小王爺,你不怪咱家就好,宮裡的事兒一向如此,眾人都是牆頭草,咱家也很無奈,若是有朝一日這世道又反過來了,小王爺莫忘了咱家今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