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宇的身子隨著馬車的開動微微晃動,不知道到底在這裡呆了多久,他終於離開了這座關押朝廷重犯的監牢。
……
禦道上熙熙攘攘,都是來往的行人,寬敞道路的兩側酒旗飄揚,布滿了鱗次櫛比的酒樓店鋪,一派熱鬨祥和的景象。
歸雲樓是這些酒樓瓦舍中並不起眼的一座,但在京師建康這座寸土寸金的地麵上,每日裡迎來送往,也接待著許多南來北往來自各地的客商和本地的老主顧。
在這座酒樓的三層,一間衝著禦道的包間裡,一位紅衣的女子正索然無味地望著窗外如織的人流。
一名相貌英俊的男子坐在她的對麵,玩世不恭地欣賞著他身前這位美貌的紅衣女子。
“有什麼好看的。”紅衣女子一臉嗔怒地撇了英俊男子一眼。
英俊男子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端起桌上酒杯,淺飲了一口:“好看,如何看都看不夠。”
紅衣女子早已習慣男子的油嘴滑舌,她不喜不怒:“阿武,其他人都已經北返了,你也當回洛陽才是,你留在南家,於國於私都無好處。”
英俊男子似乎來了興致:“噢?我倒要聽你說說何為公?何為私?”
紅衣女子秀眉微蹙,她與男子自小相識,她知道自己是辯不過對方的,稍有疏忽她便會掉進對方設下的字眼陷阱。
“我對阿武並無男女私情,隻有同伴之誼,阿武於私並無好處,隻是白白浪費自己的時間。”
“紅綃是如此想的?未免自以為是了吧!”被稱作阿武的男子正是達奚武,他麵露苦笑,繼續道,“我留在蕭齊怎可以公私而論,這麼多年,朝廷在春香畫舫上的投入還少嗎?若春香畫舫有損失,那便是朝廷的損失,於公於私我這邊都說得過去,倒是紅綃違背雲娘之命,執意留在建康就因私廢公了!”
“你……”
紅綃用手指著達奚武卻愣是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紅綃,你留在這裡應當隻為了那個小王爺吧!你們相識日淺,相互之間也談不上了解,何以為他一見傾心?到頭來傷害的隻有你自己,隻有我……”
達奚武言辭懇切,眉眼間滿含深情,但紅綃隻看他一眼就將目光移開了。
“你不懂……”
“我不懂?紅綃,你我說來也算青梅竹馬,自小知根知底,對,兒時我喜歡胡鬨,沒少惹你哭鼻子,但那都是……”
“彆說那時候了!我並不在意,也從未真正生過阿武的氣,在紅綃心裡,阿武隻是夥伴、兄長,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感情。還望阿武早些回洛陽吧,休在此糾纏紅綃了!”
達奚武一臉忿懣,他將杯中酒一飲而儘,又自斟起來。
他越發想不明白,那蕭宇隻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恰好還生了副好皮囊,他武功一般,做事手段一般,也沒有殺伐果斷的英雄氣概,就是如此一人,他是如何得到太後、清河王爺,甚至春香畫舫一眾美女青睞的,而更是讓紅綃為他五迷三道地茶不思飯不想。
達奚武越想越氣,大聲道:“他出不來了!老老實實跟我回洛陽!”
紅綃眼帶怒火,回頭瞅了達奚武一眼。
“若回去,你自己回去,沒人攔得了你!”
“你在建康枯等還有什麼用?這麼多個日夜,你可打探到任何消息?把他忘了吧!他那個傻瓜,獲了如此大的罪,說不定早就被南朝皇帝給正法了!”
“那還不是都被你害的!”
“我……我也不想啊,那日……那日我等有多狼狽,你又不是沒見到。”
紅綃眯了眯眼:“但你們在最後全身而退了,退得是如此的乾淨利索,隻留下了外圍的一些小魚小蝦做你們最後的遮羞布,達奚武,你們當時做的到底有多無恥,你以為我不知道?”
“你在胡說什麼!那日事發緊急,誰能料到當時的情況!”
“會有那麼湊巧?達奚武,你見了太後和清河王爺也這麼說吧!”
“我自然是實話實說!”
兩人正吵到這裡,突然窗外傳來一陣吵鬨,兩人對看一眼,一起起身往窗外望去。
隻見一隊士兵正在驅趕街上行人,方才造成了街市上的混亂。
“這是怎麼了?”紅綃問道。
達奚武看了一會兒,嘴角露出了一抹邪魅的笑,話語中帶著諷刺:“好大陣仗,我北朝太後體察民間疾苦,造申訟車,每每出行於洛陽大街小巷,生怕無法為百姓解決疾苦,這南朝皇帝倒好,一次出行就如此陣仗,過境擾民,這南朝豈能不敗?”
“阿武,你是說南朝皇帝要從這裡經過?”
達奚武出自羽林郎,對宮禁之事了如指掌,雖然南北朝在規製上有些不同,但達奚武略作觀察也便猜出個八九。
望著空空如也的禦道遠側旌旗飄展,華蓋雲集,達奚武有些犯嘀咕,他盤算了一下日子,卻想不出今天是什麼日子。
但他還是答了紅綃一句:“看樣子是南朝皇帝,但是為什麼他會在這個時候出宮呢?”
達奚武說到這裡就感覺身邊哪裡有些不對勁,再看紅綃,就見她已經起身離開坐榻,去拿隨身兵器。
“你要做什麼!”達奚武問道。
“我去看看。”
達奚武上前一把拉住紅綃的胳膊:“你瘋了嗎?要做什麼傻事?”
紅綃看了眼達奚武,用力把胳膊掙脫了出來,冷冷道:“我沒有做傻事,我隻想找那皇帝問問,他到底把小王爺怎麼樣了!”
“瘋話!”達奚武大喊道,“你當那南朝皇帝是什麼人了,他可是咱們北朝孝文、宣武兩位皇帝那般的仁孝帝君?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紅綃根本聽不進達奚武的勸告,他心中心心念念的隻有蕭宇的下落,她扔下一句:不用你管!便離開了這間包廂向外跑去。
“紅綃!”
達奚武追著紅綃一路跑出了包間,順著樓梯向下跑去,一層的大堂裡擠滿了各類人群,他們圍在門口小心地向外張望。
達奚武在人群中尋找著那抹鮮紅,但始終都無法找到。
他正在著急之時,一位送過茶水的小二在後麵拍了他一下。
“郎君這是在找人?”
“沒錯!”達奚武似乎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就是那位紅衣的姑娘!”
“白白淨淨,一雙杏眼,不愛笑,還一臉凶巴巴的那位女郎?”小二道。
“正是那位,你可看到她?”
“她呀,剛才小人還納悶她是怎麼了,從二樓翻窗出去,小人叫她,她也不答應,小人怕她想不開,趕忙去窗口看,結果一探頭就看不到她了。”
達奚武眉頭緊皺,推開小二,又往樓上跑去,看來她是想借機甩掉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