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有句話讓老仆轉告小王爺。”
“說吧!”
“高公那時也是身不由己,在特殊時候他不得不站在那邊,他希望小王爺不要怨他……他還說……他從來都不是小王爺的敵人。”
冤家宜解不宜結,蕭宇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尤其是宮中,他不想和任何人結下梁子,起碼表麵上如此。
既然高公主動向他示好,他豈有拒絕之理,況且他隻是覺得高公也是個陰險狡詐之人,倒也算不得結下梁子。
“請轉告高公,之前的事本世子一概都不記得了,也不想再記起來,本世子感念高公,心裡一直都記得高公的好呢!”
見蕭宇言辭誠懇,崔管事揪著的心也就咽回到了肚子裡。
蕭宇突然又問道:“劉長史是何時離開王府的。”
崔管事想了想:“就在小王爺離開的那天午後,和他那個叫石斛的小仆一起離開的,小王爺,老仆那日勸了半天,劉長史自己執意要走,說要去找人,不能再在此耽擱了。”
蕭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的意思就是劉長史再沒回來。”
崔管事使勁點點頭:“老仆再未見過劉長史回來。”
蕭宇抹了抹下巴,崔管事應當沒有說謊,但劉世叔一直都未露麵,他會到哪兒去了?
是否還在建康城裡盤桓,到處打聽他的消息……亦或者尋找無果,他已經回荊襄去了。
至於石斛,那晚潮溝大宅燃起大火之日,他將身負重傷的石斛交給了紅綃。
昨日與紅綃見過一麵,但那種場合他怎有機會打聽石斛的消息。
紅綃現在又在哪兒?
昨日之前他是多麼希望紅綃離開南朝,跟隨春香畫舫的其她姊妹回洛陽去。
但昨日的相遇,又讓他在驚訝的同時多了許多的慰藉和感激,紅綃為自己而遲遲不願北返。
再往後……不知道東方老、魚天湣他們如何了,此時還活著吧!不知道是否還關在廷尉署的大牢裡。
見蕭宇一直都在神遊,崔管事輕聲喊了句:“小王爺……小王爺……”
蕭宇方才回過神來,見崔管事一臉關切地望著自己。
“怎麼了?”
“小王爺,老奴見小王爺麵有倦色,不如稍事休息,府上大小一應事情還是讓老仆來操心。”
蕭宇淡然一笑,他打了個嗬欠,自坐榻上站起,剛想伸個懶腰,後背的傷痛又讓他咧了咧嘴。
“小王爺,如何了?”崔管事關切地問道。
“無礙!”蕭宇擺擺手,“昨日我帶回來的那幾個小童現在如何了?”
“那幾個……那幾個胡人娃兒……”崔管事想了想,“他們還好,暫時在後院給他們找了個屋子住下,能吃能睡,就是……吵鬨了些,那個歲數大些的總是吵著要見小王爺,請小王爺示下,該如何處置……”
想起那幾個小娃,蕭宇就覺得頭大,他原地走了兩圈,站在了崔管事身前。
“每日裡一人一斛羊奶,四個饅頭,嗯……要有炙肉,有羹湯,各類蔬菜水果,注意營養均衡……”
崔管事似懂非懂,他不知道什麼叫“營養均衡”,但他知道要把那幾個胡人小娃當貴客來對待。
“喏,老仆這就吩咐下去,小王爺吃什麼,就給他們吃什麼。”
蕭宇滿意地點點頭,卻見崔管事依舊站在原地不走,就問道:“還有何事?”
“小王爺,有個小娃昨晚就吵著要見您,您是見還是……”
“晚些再說吧!看孩子真是件讓人頭疼的事情!”
……
蕭宇在書房呆了整個下午,這種等待落日的愜意感讓他平靜了好多。
直到臨近掌燈的時分,他似乎隱隱又聽到了琴聲。
那琴音流轉,空靈而躍然心田,仿佛能穿越時空,安撫他心中的焦慮與不安。
但就在他整個身心都被那琴音感染之際,琴聲卻在此事戛然而止了。
蕭宇猛然睜開眼睛,他即使不通音律,但那潺潺琴聲卻似有一種魔力一般將他深深吸引,無力自拔。
就在這時,外麵走廊中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傳來,蕭宇的腦海中卻再次想起了張琴言,以及張琴言琴下的涓涓細流。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被人輕輕推開了,一個窈窕的身影站在門前,向裡探望。
“誰……誰在那裡……”那是晴雪的聲音。
“晴雪,是我。”蕭宇答道。
“小王爺?小王爺怎麼獨自在這裡坐著,也不掌燈。”晴雪說著就自外麵走了進來。
天早已暗了下來,書房中早已是一片黑燈瞎火,晴雪的輪廓在黑暗中若隱若現,她似乎要去找火折子。
蕭宇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晴雪的手微微顫了顫,沒有反抗,但蕭宇感覺到她手裡隱隱已經出了手汗。
少女就那麼站在黑暗中一動不動,蕭宇聽到了她急促的喘息聲。
若是一個解風情的女子,在這時候就該攬住他的脖頸,主動投懷送抱了。
但晴雪隻是直愣愣地站在黑暗中,等待著蕭宇下一步的行動。
“晴雪……”蕭宇輕輕喊了聲。
晴雪卻在這時候顯得有些木訥:“小王爺,晴雪……晴雪是小王爺的人,小王爺若要晴雪的身子,晴雪……晴雪是願意的……但是,但是小王爺身上有傷,晴雪不忍心……”
蕭宇嗬嗬一笑:“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呢?快來,扶我起來,腿都麻了!”
蕭宇看不見此時晴雪會是如何的表情,但那一定會是比桃花還絢爛。
琴音再起,音律溫婉綿長,似潺潺流水繞梁而至。
但蕭宇已經聽不進去了,他拉起晴雪的手,向著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