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時候,那些道士才真正把目光移到了蕭宇身上,有幾個人還小聲嘀咕。
陶弘景搖搖頭:“嗬嗬……小王爺的心意貧道心領了,但修道之人不便上門打攪。
“再者,這雨一時半會兒看樣子也是停不下來了,我等南返句曲山需經一河曲,趁著水位尚未猛漲,我等還需早日回去。”
蕭宇還想繼續挽留,就見一位似乎歲數比自己還小的小道士向蕭宇一行禮:“郎君,師尊每每所言必有其道理,天機不可違,望郎君見諒。”
“對,謝過郎君了……”
蕭宇好奇地打量著眼前這位小道長,他樣貌清秀,卻極為沉穩老城。
“那好……還不知道小道長尊姓大名?”
小道士行抱拳禮道:“小道王遠知。”
蕭宇眯眼想了一會兒,他恍然想起了曆史上茅山宗有名的那位道家真人王遠知,據說他活到了一百二十六歲,自南北朝一直活到了大唐貞觀年間,難道就是他嗎?
王遠知見蕭宇看自己的神色有異,便問道:“郎君,小道臉色可有東西?”
蕭宇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尚未道歉,就聽陶弘景對自己說道:“小王爺勿擾,他日貧道與你還有相見之時,你我一碗細麵結緣,貧道今日破例為小王爺算上一卦。”
曆史上梁武帝蕭衍沒臨大事,必定燒黃紙而派人入山向陶弘景請卦,而現在這位陶老道主動要為自己卜卦。
蕭宇誠惶誠恐,趕忙深施一禮,就向陶弘景道明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就見陶弘景在那裡掐著手指,嘴裡默默念叨著什麼,眾道士都神情肅穆地望著他們的師尊。
過了不久,陶弘景皺皺眉頭,臉上略顯奇異之色。
“通明先生,如何?”
“難道正如小王爺所說,小王爺是來渡劫的?”
在場眾道士都麵麵相覷,蕭宇卻笑著拱手道:“多謝通明先生賜卦,既然有劫,蕭宇坦然渡之便可,嗬嗬……”
“信則有,不信則無,小王爺生性豁達,貧道修行多年也自愧不如……就此彆過吧!”
蕭宇再次向陶弘景深施一禮,又將一把雨傘送到了陶弘景的手上,並將他送至門外。
外麵大雨滂沱,陶弘景望著烏雲密布的天空,歎聲道:“唉……若此雨連綿數日,江左百姓又得遭殃了……”
道門弟子皆低頭不語,隨他們的師尊暗自歎息。
蕭宇眨眨眼,他似乎沒有聽懂陶弘景話中的含義。
但多年後,每每遇到暴雨連綿,居住宮中的蕭宇便會想起那日陶弘景在天星樓屋簷下歎息的畫麵,並且會為此緊張一番。
那年還真是被陶弘景一語成讖了,永豐三年仲夏的那場暴雨讓人難忘,它下了整整五天五夜,使江左大片土地變成了一片澤國。
暴雨之後,江左流民萬千,大批在洪水中失去家園和親人的流民,或獨行或結隊,陸陸續續湧向了建康這座江左繁華之都。
而他們所過之地,留下的卻隻有死亡和瘟疫。
直到這時候蕭宇才深深體會,在這個生產力尚不發達的年代,一場天災對於一個國家的傷害並不遜於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
而這場暴雨帶來的一連串的連鎖反應,竟然在不久的將來與整個帝國的生死存亡息息相關。
……
唧唧複唧唧……
一雙潔白的纖手熟練地在織機上來回翻飛,但那雙手的主人卻有些心不在焉。
黑白分明的眸子上略微帶著疲憊和憂心,時不時地抬頭望向外麵。
屋外雨聲劈啪作響,遮天蔽日,白茫茫的一片。
屋內漏雨滴答作響,似乎是一曲有節奏的和弦。
一個個陶罐、木碗擺放在地上,就像棋盤上星羅棋布的棋子。
重傷初愈的狗兒將一盆接滿雨水的瓦罐倒在了屋外,又將陶罐捧回到了原處,蹲在那裡好奇地觀察著落進陶罐中的雨滴。
失神中雲娘突然見到織機旁的一個瓦罐就要滿了,趕忙喊道:“狗兒,阿姊旁邊那盆也要滿了!”
“知道了,阿姊!”
狗兒聽話地走到織機旁,剛要去搬瓦罐,扭頭看到已經織好的半匹布,眼中一下子就有了光。
“哎,阿姊,這麼快就織好著麼多了,又細又密,上麵還有花紋……真好看。”
狗兒說著就想去摸布上的花紋,卻被他的阿姊提醒:
“狗兒彆碰它,這匹布織好了還得去賣錢呢!”
狗兒這才笑嘻嘻地收回了自己濕漉漉臟兮兮的手,在身上胡亂抹了抹。
雲娘衝他笑了笑:“其實這匹布織得不算快了,但卻是最用心的一匹,再過小半月就織好了,肯定比上一匹能賣出好價錢……”
雲娘的話裡帶著心酸和無奈,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