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女子也跟著笑了笑。
突然,外麵的房間裡傳來了一陣輕咳聲,兩人才止住了笑。
似乎這關於“醋意”的問題一下子將兩人的之間的距離拉近了,再沒有先前說話時的小心謹慎。
孤夜漫長,兩人都無睡意,在房間裡小聲地談天說地。
“你知道我叫蕭宇,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你姓庾,是哪個庾,你不會就叫庾美人吧!虞美人可是個詞牌名。”
女子笑了笑:“我叫庾幼薇,出自潁川庾氏。”
一聽“庾幼薇”三個字,蕭宇第一反應竟然是後世唐朝的才女魚玄機,她那“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新郎”乃千古絕句,而她傳奇一生而又悲慘的命運也讓人唏噓不已。
但當她說出自己出自潁川庾氏的時候,蕭宇那跳脫的思維卻又想到了彆處,如今庾氏式微,早已不複前代庾亮、庾信時的風采,落入到次等門閥的地位。
見蕭宇久久地不說話,庾幼薇輕輕問道:“怎麼了,我的名字不好聽嗎?剛剛那詞牌命是怎麼回事?”
“這個……”這個要解釋起來可就複雜了,何況是對一位古人。
“若是不方便,那便算了。”
“也沒有什麼不方便,嗯……簡單說就是一種類似於詩的文體,沒有五言或七言詩那般對仗。”
聽到詩,庾幼薇似乎在聊天中找到了共同愛好,“世子喜歡詩?我也喜歡,過去待字閨中的時候,阿父還將我打扮成小廝的模樣,帶我去參加過詩會,曲水流觴、清談說玄。”
話匣子敞開,兩人之間的話便多了,蕭宇畢竟是魂穿到的古代,即使沒有專門的師傅教授,那也經曆過現代教育,當年也是偏科比較嚴重的那個,他的文學素養較一般古代酸儒還是強上不是一星半點的。
再或者說,跟一個與自己相仿的女子聊天,以自己身上現有的文墨,用一種看似驚豔的手段把她變成自己的小迷妹還是有手段的。
就拿目前來說,蕭宇斐然的“文采”還是吸引住了與他同在一張床上的庾美人。
蕭宇跟她從《詩經》聊到《離騷》,從樂府詩說到當下流行的永明體詩。
聊著聊著蕭宇似乎有些困了,大腦昏昏沉沉,開始有些遲鈍起來。
庾幼薇卻似乎總有用不完的精力,她侃侃談了許多她對當下流行的一些詩文的見解,也提及了當代文壇的一些才俊,比如駙馬都尉潘鐸、豫州刺史蕭衍的長子蕭統。
後來話題不知怎麼又到了“庾美人”這個封號上,庾幼薇輕聲歎息,心中泛起了淡淡的愁苦。
進宮之前,她待字閨中,不通外麵世事,對未來總是充滿美好的遐想,即使父兄將她送進宮牆,她依舊對未來充滿期望。
但她看到的現實卻將她心中曾經織起的五彩世界全然打破,她見到了許多她少女時代都沒見過的陰謀詭計、殘酷殺戮……
淮南王叛亂時,她躲進了床下隔板下的密室,清楚的聽到過婢女的哀嚎和聯軍的淫笑。
這真是一個可怕的婆娑世界。
想到這裡,眼淚不知道為什麼自臉頰邊流下,她把身子往外靠了靠,想偎依在身旁男子的懷裡,他讓她感覺到了那種許久都未有過的溫度。
借著這種溫度,才能讓她在冰冷長夜中勇敢的存活下去,她伸出手想去撫摸他的胸膛。
就下這時,她聽到身旁的男子突然念起了一首從沒聽過的詩。
”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時了?
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
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
隻是朱顏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他似乎是困極了,念得含含混混,就像夢中囈語。
但庾幼薇聽清了開頭三個字真是“虞美人”。
後麵的詩句、意境甚是優美綿長,
如此美句讓她感到應接不暇,
她恨不得馬上下床研墨,將這詩篇抄錄下來。
但這一切卻如流星一般,一閃而過。
她隻怪自己又笨又蠢,卻隻記住了最後一句。
而這一句也似滔天巨浪,不停地衝擊著她的心田,那是一種綿綿密密又不失波瀾的情懷。
她跟著輕輕念著最後一句:“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蕭宇沒有回應。
在魚幼薇看來,在這無儘的黑暗中,除去五感,似乎什麼都像是不存在一般,整個時間也開始靜止不前。
“世子……世子……”庾幼薇輕喚著蕭宇。
隻聽到“嗯”的一聲,算是做出了回應。
均勻而輕淺的鼾聲漸漸響起,他又睡著了。
魚幼薇依舊無眠,她突然想到了“春宵一夜值千金”,這一夜在她入宮的這些年裡甚至比千金還要珍貴。
不知過了多久,屋外漸漸有微光滲入,整個屋子裡已經不似先前那般的黑暗,但依舊隻能用暗淡二字來形容。
庾幼薇輕輕拉過被褥遮在胸前,另一隻藕段一般潔白的手臂輕輕支起了她的半邊嬌軀,玲瓏曲線漸漸顯現。
她眼中漸漸有了神采,那雙明眸深情地望著熟睡中的蕭宇,她的表情隨著蕭宇睡夢中的表情而不斷變化。
這真是一場夢,她少女時代似乎就在憧憬這一刻的到來,哪怕她內心的深處還是有種深切的罪惡感……
她並非水性楊花之人,也非不想恪守婦道,這一切並非是她與這位世子不好,而是那高高在上的天子。
她發現短短兩個夜晚,她便愛上了身旁的這位英俊少年,在這畸形的錯愛之中,她的靈魂似乎得到了升華,或者墮落。
她突然控製不住自己滿身的欲火,她的嬌軀輕輕向蕭宇靠近,她已經情不自禁,將自己炙熱的紅唇封在了他的唇上。
她明白她與他不會有好結局,但即使這樣,她也控製不住自己內心的瘋狂與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