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都沒有刻意看曲奕銘,視線微垂,不知道在想什麼。
隻是總讓人覺得,她有滿肚子不與人道的心事。
一陣深秋的冷風刮過,她的長直發被風揚起,發梢猝不及防地掃過何昕麵頰。
留下一點馨香的舊款國產洗發水的味道。
何昕突然就覺得,那些男人會愛她再合理不過。
隻是短暫的出神,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這男人已經忍不住邀林渡吃東西。
“這麼晚下班兒餓不餓?我知道一地兒,烤肉特不錯,帶你倆夜宵去?”
何昕沒出聲,站邊上看林渡反應。
大學一開學她就注意到林渡,19播本美女如雲,個個不缺追求者。
念書這四年談戀愛的也都不少,有的跟同班男生內部消化,有的二代小開對象一個接一個地換,還有的還沒畢業,已經領了證回家做太太去。
唯獨林渡,從始至終,沒見她對哪個男的有過什麼過多關注。
也不知道是真的眼高於頂,還是沒那根弦。
這回這位窮追猛打有幾天了,一腔熱忱的。不過可惜了,林渡看上去實在對他沒什麼興趣。
何昕思緒一停,果然聽到林渡不算委婉的拒絕:“抱歉,我不太想吃東西。”
林渡話音落下來,覺察到何昕猛扯了把她袖子。
大概在提醒她不該這樣拒絕台裡舉足輕重的大廣告商。
但她今天有點累,真的不想撐著去應承不算熟悉的人。所以看著曲奕銘,補充道:“曲總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先下班了。”
“曲總你看,沒提前打招呼吧,我們今天加班,剛在食堂吃了點兒。”何昕在一邊忙著幫林渡找補,“現在還真吃不下,要不咱喝點什麼去。”
林渡今天跟好友路嘉茉約好了一起吃晚飯,大四開始她們都很忙,能約到一起吃飯沒那麼容易。不想為了討好廣告商爽掉朋友的約。
就算是沒有約了人,也不想和曲總私下裡吃飯。
臨近畢業,學業工作上的事情都已經令她焦頭爛額,她沒興趣也不想把自己卷進更複雜的人事關係中去。
她輕輕從何昕手裡扯出自己的袖子,衝對方搖搖頭。
正準備再說一聲自己也不喝東西,恰好曲奕銘的手機響起來,電話那頭不知道同他說了什麼,曲奕銘沒及掛斷電話就打著手勢小聲同她們抱歉說下回再約。
那輛略顯招風的帕拉梅拉從林渡麵前開走的時候,她聽見何昕歎氣:“其實我覺得曲總真挺好的,家底又厚又肯對你花心思,這年頭,不好找的。”
林渡沒接茬,顧自向地鐵站走。
何昕還在喋喋不休:“吃個飯也不耽誤什麼,你要是真跟他好了,轉正還算得了什麼大事。”
林渡想說什麼,想了想又閉上嘴。
天晚了,地鐵口的人不算多。她跟著稀稀拉拉的人/流走進去。她爸爸老林從小就教過,這個世界上沒有白來的午餐,拿了彆人的好處,是要付出代價的。
不過何昕還沒死心,她跟林渡一道,一前一後進了地鐵。
晚間的四號線剛好坐滿,林渡伸手扶住門邊的扶杆。有點疲憊,但依舊穩當地站好。
何昕靠到車廂門框邊,麵對著林渡,想了半天還是沒忍住,開口問的時候聲音不高不低:“林渡,長這麼大,沒有什麼男生讓你動過心嗎?”
聽到對方喊自己的名字,林渡抬起頭,看到何昕現在這樣靠到門邊的姿勢,突兀地想起來,很久之前,有一個人,他也常常這樣。
明明是朝氣蓬勃的年紀,卻總是很疲倦的樣子。
十七八歲的男孩子,走到哪裡沒骨頭地懶洋洋靠著倚著,漂亮的眼睛冷冷淡淡地看人,眼白上一點點經年累月的血絲。
好像很久沒有好好睡一覺。
何昕問的那種感覺對林渡來說有點太遙遠,像廚房櫃子裡那個沾滿塵灰棄用已久的舊魚缸,原先裡麵那條甩著尾巴撲騰的小金魚已經不知道死掉了多久。
她沒點頭也沒搖頭。
在中關村站下車,出站的時候深吸了一口氣,整個鼻腔裡回放著澀澀的楊樹葉和涼涼的冷空氣的味道。
林渡抬起手臂,捂捂凍疼的耳朵,迷迷糊糊地在想,又一年冬了。
***
林渡是在商場四樓見到路嘉茉的,後者遞給她一杯去冰檸檬水。
兩個人視線對上,路嘉茉白淨的下巴朝美食區一指,林渡接過檸檬水,撕開包裝插上細細的吸管,點點頭表示“出發”。
倆人見麵半句話沒說,好在意思表達到位了。
進到美食區,她們兩個求同存異達成一致,選了一家新開的韓料店。
吃飯的時候有話題天南海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天。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們倆成了這種相處模式——舒適、簡單、沒負擔。
最近好忙,有一陣子沒見,再見麵卻好像一點兒沒生疏。
林渡咬一口醃蘿卜,突然覺得,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有時候真的很奇怪。
高中的時候她們倆一個理科實驗班一個文科實驗班,中間差了三層樓,八竿子也打不著的關係。
因為她認識了一個人,半隻腳踏進了他們的小圈子,認識了路嘉茉也認識了其他幾個人。
剛認識的時候才高二,現在大學都已經快要畢業了,林渡偶爾還會和他們那幾個朋友聯絡。
這家店的醃蘿卜有點齁,她咬著吸管吸了一大口檸檬水,檸檬澀澀的口味衝淡了其他味道。
後來認識的人還在聯絡呢,帶她認識他們的那個人,卻已經很久很久不聯係了。
……
今晚不知道是什麼日子,商圈好像格外熱鬨。
林渡跟路嘉茉晚餐結束下樓的時候,遙遙看到遠處燈火通明的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