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章:“臣不敢……謝太子。”
這一幕,令在場群臣無不為之側目,心中陣陣唏噓。
就連王位上一直冷眼旁觀的趙雍都有些動容——功勳卓著的趙章跪在地上、跪在自己的弟弟麵前……跪著的人身上戰傷累累;而站著的人麵如冠玉、顯然一副保養得很好的樣子。
不!寡人沒錯!
才不是因為對吳娃的寵愛而愛屋及烏、更不是昏了頭的亂舉……我兒趙何,本就有明君之象!
所有人都圍著趙何賀喜……趙章木然一笑,站起身,轉過身,緩緩地走出了大殿。
沒人阻止。
他的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長,顯得孤獨而落寞。
走出王宮,這位廢太子抬頭望向夜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涼氣,似乎想要將心中的痛苦全部呼出。
趙雍在大殿中望著趙章的背影漸漸消失,心中也是陣陣五味雜陳。
……
且不提群臣對著趙何如何賀喜……
趙章孤身一人回到了自己的寢宮,他坐在床邊,望著窗外的夜色,心中湧起了無儘的思緒。他想到了自己的母親,想到了曾經的抱負,想到了趙國的未來……想到了戰場上無數個崢嶸的日夜、想到了騎兵軍團在軍旗下卷起煙塵向著敵人衝鋒;想到了自己第一次砍下敵兵的首級、在趙雍麵前喜滋滋地等待後者的誇獎……那一幕印象深刻、記憶猶新呐。
想到了萬千大趙精銳虎賁之師在衝鋒、想到了夜幕籠罩下安靜的軍營、悠長的刁鬥聲……
想到了趙國廣袤的疆域……為了開疆擴土,他曾在這裡灑下過不少鮮血。
有一次指揮戰鬥中,不慎被中山國的一名校尉近身,那斧頭勢大力沉地砍在頭盔上,發出‘咚’得一聲悶響……啊,那個很快就被驚怒交加的趙卒們亂劍剁成肉泥的中山國校尉,趙章甚至還記得他的長相、記得他憤怒地瞪著眼睛、翹著胡須、嘴裡噴著熱氣……
那是趙章這一生中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後來他的頸椎為了這一下疼了四個多月,其中一個多月的時間裡,脖頸甚至痛到不敢扭頭。
那一次,趙雍勃然大怒,下令要將當時護衛在趙章身邊的一個百人隊儘皆斬首……
趙章是這麼說的:“按照大趙軍法——主將戰死,護衛無罪;主將被俘,親衛皆斬。”
“兒臣既沒有戰死,又沒有被俘。”
“王父之命,不合軍法……望收回成命!”
就這樣,趙章救下了那個百人隊所有人的性命……後來的無數次戰役裡,那個百人隊無論多麼危險的境地,都拚死護衛在趙章身邊,甚至不惜用身軀來為後者抵擋敵軍的箭矢。
啊!
扯遠了。
我一次次拋頭顱灑熱血,原來就是在給王弟趙何打江山啊?!
不甘心!我不甘心呐!
可最終,趙章隻能無奈地接受現實,苦笑著歎息,將所有的不甘和痛苦深埋在心底。
這一夜,趙章心灰意冷,極度絕望,甚至一度想到了死……
翌日清晨,趙王派出的使者將昨夜宮中發生的一切做了簡短的說明,貼在四處城門上,以告國人——
‘公子何恭良孝悌,深得寡人之心,有明君仁主之象,即日起立為大趙國太子。’
落款是‘大趙王雍二十六年五月’。
通篇對趙章隻字未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