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國,琅琊。
越王姒驚躺在床榻上,周圍的宮人健步如飛,為這位大王端茶倒水。
作為‘魯關之戰’的關鍵變數、楚國大敗的第一責任人……按理來說,姒驚應當在背刺得勝之後,與秦魏韓聯軍合兵一處、共同暴打落水狗才對。
但這位越王姒驚行事卻偏偏異於常人——徑直領著立了大功的兩萬越國軍卒,一路撤回了【琅琊】。
此刻,楚國自顧不暇——若是能抓住機會,用這兩萬精兵收複越國失地,實現中興,似乎也挺好。
姒驚卻出人意料地沒有帶兵攻城略地……他返回【琅琊】之後,便將自己關在了宮中,再也沒有召見過麾下忠心耿耿的將軍們。
“大王,喝了這碗湯吧。”
禦醫湊上前,殷勤地為姒驚遞上了一碗黑糊糊的、搞不清是什麼草藥熬在一起的藥湯。
姒驚捂著胸口,從床榻上坐起身來,捏著鼻子一飲而儘。
即便是以姒驚的驚人毅力,也不禁皺了皺眉毛。
這藥湯的滋味,真是一言難儘……
喝完了藥,姒驚又重新躺了回去,捂著胸口喘息了一會兒,劇烈地咳嗽了幾聲。
再看捂嘴的手帕——明明帶著點點血跡。
周圍的宮人、醫生們麵麵相覷,臉上都帶著擔憂之色。
倒是姒驚寬慰地笑了笑,擺了擺手,示意眾人退去。
“大王,應當多臥床休息……”禦醫按照慣例叮囑了幾句,便也躬身倒退著離開了這間草藥味極重的臥房。
姒驚並沒有聽從醫師的囑托,而是裹著一件毛皮鬥篷走下了床榻,坐在一間長案後麵,翻開了案子上的一遝書簡……時不時沉吟一會兒、時不時咳嗽兩聲……
他的病,已經持續很久了。
大概五六年前——彼時的熊午良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癟三,剛剛作為一個小小的右領軍,隨軍入侵越國疆土……
那時候,搖王姒驚便有了身體衰竭的前兆。
後來一係列機緣巧合,姒驚反而與熊午良這個曾經的敵手達成了默契,通力配合,共同對抗彼時強大的齊國。
一步步走到今天——以姒驚區區四五十歲的年紀,按理說並不是不能再生一個繼承人出來,可惜他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現在已經是油儘燈枯。
不過,想起曲陽縣還有自己最後的血脈……姒驚眼中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溫柔。
“熊良,你終於坐不住了啊。”姒驚翻開最後一封奏簡,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熊午良出山了,這便達成了姒驚的目的。
此前,姒驚得知那個便宜女婿一直在封地裡躺平……真讓前者愁得夠嗆。
恰在此時,秦將司馬錯派來了密探……正與姒驚一拍即合!
姒驚雖然與熊午良接觸不多,但是憑借各種渠道信息的了解,也算是二人相知已久……
這位雄才大略的越王心裡清楚——憑借熊午良的性格,絕不會坐視楚國覆滅……彆看他現在躺平,隻要逼迫到一定程度,他一定會出山的!
如今,果然!
“隻要他出現了,寡人的目的便達成了……”姒驚微笑起來——
熊午良出山之後,不管打沒打贏,姒驚都能滿意——
若是熊午良力挽狂瀾、楚人贏了……首先,熊午良的藏拙躺平策略肯定徹底泡湯,那憊懶的混賬隻能強打精神,一步步向著楚國的權力巔峰行進。
至於甚麼‘隻當權臣,不篡位’?
在姒驚眼裡就是個笑話!
一個勢力發展到一定程度,領袖個人的意誌對這個集團的影響就會越來越小——隻要熊午良在楚國的勢力越來越大,那麼最後當不當楚王,便不是他一個人能決定的了。
就算他立場篤定,決不想當甚麼篡逆之臣……他手下的那些屈原、召滑之流也由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