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102】(1 / 2)

奪嬌 小舟遙遙 11154 字 7個月前

【102】/晉江文學城首發

這一夜,裴瑕到底宿在了裡屋,宿在了沈玉嬌的身側。

隻夫妻倆什麼也沒做,哪怕夜裡的酒意與曠了三月的慾念在身體裡作祟,燒得腹間火燒火燎般滾燙,他擁著妻子溫軟的身軀,像哄孩子般撫著她的背:“睡吧,不碰你。”

裴瑕清楚,今夜不過是嶽父嶽母歸來,給了他與妻子重修舊好的一個契機。

而借著這個契機,他知曉了妻子心頭壓抑已久的憤懣委屈,以及……她的確曾經對他動過心。

她心裡有他,在對謝無陵之前。

這叫他這陣的頹靡也多了份底氣,既然從前能叫她對他動心,為何現在不能?

翌日一早,洗漱梳妝後,沈玉嬌與裴瑕一道去側院,向沈徽夫婦請安。

沈光庭與徐氏也在,問起孩子們,都還在屋裡睡得香甜。

於是大人們圍坐著用過一頓其樂融融的早膳,待到孩子們醒後,稍作收拾,便一道出發前往李府。

見沈徽一家老小從嶺南平安歸來,李家人自是不勝歡喜,大李氏聞訊也從勇威候府帶著幼女趕來。

一大家子熱熱鬨鬨地團聚,午間設席都擺了整整四桌。

宴畢,男人們在前院說話,女眷們則齊聚後院,閒話家常。

外祖母羅氏見著歸來的小女兒,精神都比往日好了不少,摟著小女兒不肯撒手,還像幼時哄孩子般滿口“心肝肉兒”地喊著。

已為人祖母的李氏被自家老母親這般喊著,還有些難為情,大李氏在旁瞧見,卻爭寵般湊到羅氏麵前:“母親隻疼妹妹,不疼我麼?”

羅老太太笑吟吟,將一雙已鬢角花白的女兒都攏在懷中:“疼,都疼,你們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都一樣疼。”

這溫馨美滿的場麵,也叫沈玉嬌彎了雙眸。

再沒什麼比一家團聚更叫人歡喜的了。

然這份歡喜並未持續太久,從李府離開前,舅母程氏將李氏拉去了一旁。

待李氏再次出門來,麵上雖不顯,看向沈玉嬌的目光卻滿是一言難儘的凝重。

沈玉嬌也從那目光中猜到緣由。

果不其然,回到府中,用罷晚膳,沈玉嬌便被李氏單獨留在了房裡。

門一關,婢子一屏退,李氏端坐榻邊,板著臉看向沈玉嬌,開門見山:“我就問你一句話,你先前那個糊塗心思,而今可歇下了?”

沈玉嬌早知這事瞞不住,卻沒想到質問來得這麼快。

她抿著唇,不知該如何開口。

李氏看著女兒透著倔強的柔婉眉眼,仿若看到她十歲時的模樣。

那一回,她要沒收她那些尺規墨筆、遊俠話本,女兒像隻雄赳赳的小豹子,瞪圓一雙清淩淩的烏眸反駁:“阿娘為什麼要把這些收起來?祖父祖母就從不會管我這些,是因為他們不在了,沒人疼我了,母親就欺負我麼?”

當時李氏被這孩子話,氣得

心口都疼,抬起巴掌,佯裝要揍她:“你這小混賬,怎麼說這些沒良心的話!我這是欺負你麼,我這是為你好!你已不是小孩子了,怎還能浪費光陰在這些無用之事上。”

小玉嬌不服,為了這事,與她慪氣了七日,還跑到過世的沈丞相夫婦牌位前,紅著眼睛可憐巴巴地告狀:“祖父,祖母,你們走了,就沒人疼嬌嬌了。阿爹阿娘都欺負我,這個也不許我做,那個也不許我做,嬌嬌心裡苦,不然你們也把我帶走吧……”

這話把沈徽和李氏嚇得臉都白了,連連朝牌位作揖:“童言無忌,童言無忌,父親母親莫怪莫怪。”

這事的最後,李氏退了一步,允許玉嬌學完每日的禮儀規矩後,繼續跟著沈徽和沈光庭學習工圖,母女倆這才重修舊好。

後來女兒一點點長大,在喬嬤嬤的教養下,漸漸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溫柔端莊的淑女,再不用她操心。

萬萬沒想到,如今女兒嫁了人,生了孩子,本該是最懂事的時候,卻鬼迷心竅般變成個不懂事的稚童。

李氏攥緊手指,痛心疾首地看著她:“看來你舅母說的沒錯,你這是被豬油蒙了心,徹底糊塗了!”

“母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儘管知道母親八成也與舅母一樣,無法理解,但沈玉嬌還是將事情原委與她的想法都說了一遍。

她想,萬一呢。

事實證明,沒有萬一。

李氏的態度比程氏更為堅決,且她是生母,教訓起自己的女兒絲毫不用顧忌,想到什麼便說什麼,完全不用擔心沈玉嬌會心生芥蒂,或是有任何不滿——這是她生下來的孩子,受她的教訓是天經地義的事。

沈玉嬌靜坐著,挨了李氏這一通劈頭蓋臉的教訓,明明隻是言語,卻像被抽了無數個巴掌,雙頰火辣辣作疼。

而那疼意疼到最後,是一片麻木。

無人理解她,至親之人也不理解。

她早該明白的。

“若是早知你誤入歧路,生出這種心思,我和你父親倒不如死在嶺南,也好過回到長安,覥著一張老臉麵對守真。”

李氏坐在沈玉嬌身側,雙眸含淚,嗓音哽噎:“玉娘,做人要講良心。你若還執迷不悟,非得做這種忘恩負義、過河拆橋之事,那我也不必再活了!”

沈玉嬌麵色一變,驚愕看向李氏:“母親。”

“你也彆再叫我母親。”

李氏語氣決然:“子不教,父之過。女不淑,母之錯。我與你父親一生循規蹈矩、端正守禮,卻生養出你這樣一個女兒,這叫我們還有何顏麵存活於世?倒不如一條繩子吊死了乾淨!反正你已長大,翅膀也硬了,我也管不住你了。既然你想為自己活,為自己拿一次主意,那我也不攔你。反正我今日把話撂在這,倘若你真的拋家棄子,非得與那姓謝的小子雙宿雙飛,我不知你父親、兄長與阿嫂會如何,但我定然一杯毒酒赴黃泉,從此眼不見為淨。”

說到這,李氏麵孔愈發肅穆,雙目灼灼盯著

沈玉嬌:“你若不信,大可試試。”()

沈玉嬌的神情霎時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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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以母親剛烈的性子,說到做到。

母親、舅母、阿嫂,她們都是世俗中的閨秀典範,唯有她沈玉嬌,淪為閨秀中格格不入的異類,是離經叛道的瘋子。

大抵見她臉色太過蒼白,李氏心下不忍,拉著她的手,語帶著沙啞哭腔:“玉娘,你莫怪母親話重,可這世上哪有會害孩子的父母?眼淚都是往下流的,我方才那般訓斥你,也是為了你好。倘若是守真哪裡對不住你,或是對你不好,你要和離,我和你父親無論如何都是站在你這邊的。可你自己說說看,守真哪裡待你不好?哪裡對不住你?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麼就待他那般狠心?”

沈玉嬌啞然。

這字字句句,她都無法反駁,這樁婚事從始至終,裴瑕並無對不住她的地方。

李氏也知曉自家女兒的脾性,一向是吃軟不吃硬,於是又道:“那位謝郎君於你有恩,那我明日就去給他磕頭,磕一百個響頭,或是給他做牛做馬,為奴為婢都成。至於你應諾他的事,我也會與他說,是我逼著你違誓。他要恨,來恨我,老天爺要罰,也來罰我,讓我天打雷劈也好,讓我病痛纏身也好,隻要他不再來打擾你的安穩日子,什麼報應都由我來受著。”

“母親,你彆再說這樣的話了。”

沈玉嬌嗓音微啞,望向李氏的目光猶如一潭寂寥枯竭的潭水:“你明知這些話,是在誅我的心。”

李氏流下淚來:“你當我想麼?可你要犯傻,我有什麼辦法。若老天爺能叫你清醒些,我便是明日死了也甘願的。玉娘,你如今也是做了母親的人,你應當知道的,母親為了孩子什麼都做得的,哪怕是付出性命也是可以的。”

看著淚如雨下的李氏,沈玉嬌心下狠狠抽痛。

她絲毫不懷疑母親的話,隻因李氏的確是這樣一位賢妻慈母。

可她很想與母親說:“我不需要你為我要死要活,我隻希望你能平安康健,萬事順心。”

但李氏的萬事順心裡,需要她聽話,需要她妥協,按照他們以為的“好日子”繼續過下去。

這一場母女密談,最終以沈玉嬌的妥協告終。

她有勇氣去麵對無數的流言蜚語,未來可能迎來的種種困難,但她不敢用母親的性命去賭。

若是家人因她一己之私,有任何二長兩短,便是最後與謝無陵在一起,她也注定不會快活。

走出李氏房裡時,風雪初停,夜色淒迷。

昏暗天穹之上,孤單單掛著一彎皎潔明月。

沈玉嬌站在廊下,望著那片明月許久。

直到黑夜裡出現一盞朦朦朧朧的燈籠,一身蒼色氅衣的裴瑕提燈而來,見著廊下站著的那道纖細清麗的身影,他腳步停住。

隔著滿庭銀色清輝,倆人的視線遙遙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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