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沒多少學問,卻也知道得位不正,會被後世詬病千年萬年。
若有的選,他也想跟一位明主,做一位名臣,流芳百世。
他自己的名聲倒是其次,但倘若嬌嬌和他在一起了,她一家子的清流文人,萬一被他帶累了名聲,那可不好。
想到沈玉嬌,當日夜裡,謝無陵回到他新賃的小院,抱著平安看了很久。
每每這個時候,他就更嫉妒裴守真。
那人再不濟,卻和嬌嬌育有一子。
一個有著嬌嬌的血脈、從嬌嬌腹中孕育而出的孩子,簡直叫他嫉妒得發狂。
若是平安,是他和嬌嬌的親生骨肉多好……
他一定將那孩子疼到骨子裡,拚了命也要叫它康健喜樂。
“嬌嬌……”
謝無陵盯著懷中熟睡的孩子,腦子裡又如走馬燈般,回憶著與沈玉嬌相處的點點滴滴。
這一個又一個漫漫無眠的長夜,唯有那些回憶幫他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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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天去,三皇子去給淑妃請安。
生母雖沒給他閉門羹,但他從淑華宮裡出來後,臉色比昨日更是難堪。
隻因他生母與他說:“帝王情,薄如紙,最禁不起磋磨。你父皇既已讓老一監國,無論有無那道密旨,你還是順著他的心意,安分守己為好。他那人最是厭惡被人忤逆,凡是忤逆他的,無一例外,都沒有好下場……”
“老一他是個厚道孩子,若日後他登上大位,你老實待在藩地,亦能平安過一生。”
淑妃看出三皇子眼中的不甘,卻也隻能苦笑著勸道:“澤兒,這或許就是我們母子的命。”
一輩子,都是彆人的影子。
她因與房淑靜有五分相似的眉眼,由七品武將之女,成了睿王司馬瑞的妾侍。
身世太低,連當側妃都不夠格。
但她一入府,便得到了睿王的專寵。
他送她珠寶首飾、珍饈美食,他給她院子裡種滿芙蓉花,帶她出遊宴飲,替她描眉簪花,府中再無哪個女人有她風光。
她曾經以為他是愛她的,直到她見到了久病不出的睿王妃。
一襲雲霧色衣裙,雲鬢斜挽,雖長顰減翠,瘦綠消紅,卻自有一份典雅清逸的高貴氣韻。
她如雪山上盛放的雪蓮花,神聖不可侵犯。
那雙冰潤潤的眸子朝她靜靜投來一眼,有錯愕,而後便是憐憫。
淑妃回到院裡照了鏡子,便也懂了王妃的那份憐憫,以及其餘妾侍看向她的羨慕目光裡,為何又含著一絲嘲弄。
她的眉眼像了王妃五分。
而睿王愛極了她的眼睛,尤其愛
看她眼睛裡的綿綿情意。
那是他在王妃那裡得不到的。
王妃永不會愛他。
淑妃那時還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她心疼睿王,心疼這個愛而不得的男人。
她滿心滿眼地愛他,試圖將他對房淑靜的那顆心,轉到自己身上。
然而直到房淑靜死後的第一個忌日,她去抱著那醉酒頹然的男人,告訴他:“陛下,皇後雖不在了,但您還有臣妾,臣妾會一直陪您。”
也不知這話如何激怒了他,他掐住她的脖子,陰惻惻道:“你算什麼東西,配與她比?”
一向待她溫柔的男人,那時通紅著臉,額上爆著青筋,凶神惡煞地仿若地獄裡的修羅,眼底更是不加掩飾的鄙夷與輕蔑。
淑妃這才明白,她從始至終不過是一個替身。
替身怎可取代正主?又怎麼敢說這種話。
簡直不知所謂。
多年來,後宮眾人羨慕她的盛寵不衰,她卻無比羨慕賢妃——
哪怕楊宜蘭無寵,但楊宜蘭就是楊宜蘭,不是誰的替代品。
不是淑妃,房淑靜的淑。
也不是昭寧帝口中的淑兒,房淑靜的淑。
她本名叫鄭月容,小名絨絨,和“淑”這個字毫無乾係。
可如今這世上,再無人叫她本名了。
淑妃認命做影子,可三皇子不甘心做墊腳石。
當日回到府中,他再次找到謝無陵。
這一回無論謝無陵如何勸,三皇子心意已決,再無轉圜。
他站在謝無陵麵前,雙手牢牢抓著他的肩,雙眸溢滿不甘的野心:“再不爭一爭,我為藩王,你為屬臣,我失江山,你失美人,我們往後將被司馬縉和裴守真壓在底下,再無翻身機會。”
“謝無陵,你甘願嗎?”
“奪妻之仇,你能放下嗎?”
“倘若不甘,倘若放不下,便隨我放手一搏吧。”
“我與你保證,待我榮登大寶之日,便是你洞房花燭之時!”!,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